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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哦,你可以替我看清是什么诅咒么?”清任道,“你可以替我解开这个咒语么?”

  “把我翅膀上的封印解除,我就能拥有过去的法力,能够知道一切灾厄的缘由。”

  “真的么?”他的眼睛闪动着。

  瑶瑶故意转过头,不看他,不知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真的。——要不要我们再做一次交易?我替你消灾,你放我自由?”

  “那可不成,”清任道,“我不能放过你。”

  他果然不答应,瑶瑶心里一宽——如果他答应了,她能怎么办呢?

  “上次为了求雨,轻易地答应了你。结果,我中途几乎悔死。我宁愿永远被诅咒断子绝孙,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她自嘲地笑笑,“究竟你攥着我有何用呢?”

  “我不攥着你攥谁?”他的瞳孔中忽然闪过一抹猩红。

  她却不敢再面对着他,于是转身望向窗外。夜色浓滞,冷雨声声催人倦,一时竟有些恍惚。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如果槐江帝不曾挑起两国的战争,如果冰什弥亚不曾覆亡,那么她也许会作为公主,与邻国的大公子喜结连理,成为一对佳偶,他们会成为幸福的帝后;国破了,家亡了,如果她不曾被他的父亲凌辱和监禁,那么她至少可以逍遥来去,也许某一日与他邂逅,与他结为知己,远走天涯;再退一步,如果她不曾离开黑塔,他不曾换作青王的面孔,而只是她幽会的情郎,她至少也可以把那夜夜的欢愉维持下去。甚至,哪怕她不曾写下那个可怕的咒语,今天的她也不至于面对他黯然垂首……只是命运在每一个节点,都向着更令人绝望的方向逆转。绵延的青水无穷无尽,没有人知道它流向何方,只知道它一去永不回头。

  ——不会的!这都是她的幻觉。她从生下来,就是天阙山中的巫女,注定被监禁在凝固的时空里,磨损了她美丽的羽毛。而他则是注定不安分的君王,在权谋的巅峰挣扎搏斗,永世不得翻身。他们的生命注定不应该有任何交点。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高唐庙外,正是大雨倾盆,沉闷地打落在青石板地上。昏暗的烛光透过灯纱落下来,割据了两人的身影,如同束缚了一道道绳索。

  忽然间,她发现颈间触到一股温润的气息,紧接着这股热流卷住了她的全身。

  “瑶瑶,你真的是凤吗?”

  她僵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脖颈、前胸……越来越炽热……

  她忽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了。

  “放开我!”她拼命用手推拒着,“我说过你不可以再碰我——”

  “你真的是凤吗?”清任只是固执地询问着,“那天求雨之后,我一直很想问你,却又不敢问。你真的就是那只凤吗?”

  瑶瑶的衣衫被撕开了,露出天鹅一样的胸脯,烛光下白皙刺眼,上有一道陈年伤痕,如同玷污了洁白的美玉。清任看到了这一幕,面色顿如死灰。

  瑶瑶明白了,她不再挣扎,看着他颤抖了双手,来触摸那丑恶的伤痕。

  那赤红的伤痕,纠结隆突,盘曲在她心口的位置上,就像一块宿命的烙印,从体肤到魂灵,一直深深地烫了进去。长久的怀疑终于成了事实,他用冰冷的指尖摩挲着,这伤痕的外形,于他而言是如此狰狞可怖。

  瑶瑶低头,看见他俯在自己胸前的脸庞,呈现出溺水者的绝望表情。

  “我就是曾经被你射落的那只凤。当年,就是你把那只凤鸟,送到你父亲的寝宫里去请赏。”瑶瑶喃喃地说,“是这样的吗?”

  清任沉默良久,道:“我放你自由。”

  “畜牲,”瑶瑶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允诺,只是静静地说,“你们父子俩,都是畜牲。”

  清任像是忽然间疯了,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不管不顾,抵死纠缠。他三下两下就扯去了她的巫袍,肆意咬噬着她的寸寸肌肤,仿佛焦渴的旅人找到了甘泉。她想哭,想嘶叫,无奈天旋地转,身轻如羽,堪堪落在他燃烧的怀抱里。

  幽深的高唐庙,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像一束折断的茅草,洁白无瑕地躺在冷硬的地砖上。疾风骤雨般的压迫和冲撞,令她几欲窒息。压在身上的男子,身体苍白,脆硬如玉,仿佛一碰就会碎裂。这曾经熟悉而温暖的躯体,此刻令她的伤感直入骨髓。她终于忍不住展开双臂将他紧紧环住。于是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孤苦的呻吟。地砖的冰冷和他的烧灼,交替撞击着她,冰火相煎之中,她只想缠住他,像藤萝一样紧紧缠住他……

  高唐庙的殿宇空旷宁静,她仰面朝天,坦然直面神灵的俯视。窗外雨声如潮。

  清任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他发现自己整齐干净地躺在寝宫里面,而瑶瑶早就不见了。他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

  司礼监上来,禀报说今天一大早,高唐庙的巫姑就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书纸。

  “知道了。”清任道。

  他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衫身体,想要找到她留下的痕迹。然而除了那只曾经束缚了她的碧玉环,什么也没有。她走了。他终于为她解开了禁锢,令她恢复了法力,于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传我的旨意,任命巫姑为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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