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天下(330)

第五卷第14章吾也自豪

　　就在这一瞬间，汉堡城下，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震动！汉堡城背后的雪峰上不断有大块的万年寒冰被震落！

　　呆了两息的时间，“轰……”浮城拍击山谷谷底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巨大的声音在梅西斯群峰间轰鸣传荡着！

　　林雨裳呆呆得看着悬崖，牙齿死死咬着右手食指，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女孩一句话都不说，甚至，根本失去了呼吸！

　　艾米、大青山、沙若就站在红衣女孩的身边，三个人和林雨裳一样，死死盯着那似乎要吞没一切的悬崖！

　　蓝色巨龙，蓝色巨龙刚才飞下去了，他要作什么？！

　　谜底在瞬间被揭开了！

　　山谷中，浮城粉碎的轰鸣声还没有消失，又传来另外一种震耳欲聋的嘶鸣声！随即，蓝色巨龙从山崖下一跃而起……

　　巨龙……巨龙在哭……嗷嗷地痛哭着……拳头大小的泪珠子从巨龙的眼帘里喷涌出来，两只犀利的前爪下意识地抓抹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抓，一边哭，一边从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蓝色高阶巨龙痛嚎着绕着汉堡城飞了三圈，仰天发出响彻天地的悲鸣，振动翅膀哀号着飞向了远天，直到消失在天际！

　　汉堡城上的人，都被蓝色的巨龙吓呆了！

　　直到蓝色巨龙跌跌撞撞飞向远天，人们才发现，法诺斯的五位龙骑士无一例外在天空中左手手心贴胸、手指用力扣着自己的肩膀，五颗高贵的头颅同时深深地埋了下去，五只巨龙，五只敌方的巨龙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低低地悲鸣，拳头大小的晶莹泪滴顺着细小的鳞片滚滚落下！

　　“团长！林大人……他……”淡蓝色的风系巨龙从悬崖上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面上，暗秋生贴着龙背被甩在地上，还未满20岁的少年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狠狠抓着地面的冰雪，已经泣不成声。

　　“团长，林小姐，将军大人……殉难了……”另外三位龙骑士从山崖下跃起的一瞬间，同时哭诉着。完全相同的是，四只巨龙同样在低低的哀号着……

　　魔法历6年夏末，艾米帝国临都战区将军林河侯爵大人，战死！

　　从任何意义上而讲，林河大人的死，重如泰山！

　　是他，以一人之力，拯救了明日之星――小佣兵团！是他，明知道自己最爱的独女就在自己的身后，但是……他选择了明知必死的道路，作为一个中年人，他不是不知道这可能会给自己的女儿带来如何的悲痛，虽然，他可以离开，离开汉堡，他一样可以指挥军队，只要战争最后赢了，谁还会记得伟大的将军也曾经走过麦城呢？一将成名万骨枯，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么？除了他之外，还见过有哪个已经是大战区将军的龙骑士，为了一座城市为了一部分部下，血战至死？！

　　小佣兵团的少年们痛哭着，他们又失去了一位可尊可敬的长辈；汉堡城的军人们哭了，为了他们这些甚至注定要在战争中死去的下级士兵，他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帝国将军，古老帝国，又失去了一面可以倚为泰山的屏障。

　　正如前任京畿将军也是生前老友池寒枫亲王一样，林河侯爵本可不死，作为水系高阶巨龙骑士，汉堡城任何人都可能会战死，独，他不会战死！不论是浮城摔下来，还是面临随后可能的攻城战，甚至……敌方两位神圣火系巨龙亲临战场，作为自然系高阶巨龙在速度上都不会吃亏，战不过，逃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林河侯爵和自己的老友一样，在可以不死的情况下，以战区最高军事长官的帝国军部至宝身份，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死亡！那态度，全然如老友一样，把死亡看成一杯清冽无比的烈酒，苦则苦已，苦中却能自得其乐！

　　没有人知道，林河侯爵死时，是否也象池寒枫将军一样面带微笑！但是，所有人，甚至包括所有龙族，都知道一点：在浮城急速摔落山谷的时候，已经濒临昏迷状态的侯爵大人，挣扎着从自己龙族伙伴身上爬了下来，一手挽着儿臂粗的钢缆，一手拔出红石陛下亲赐的长剑，在刺骨的凛冽寒风中，在即将在数息内到达的死亡面前，将军大人咬着牙，挥动长剑，连砍7剑，在生死面前，没有人能象林河侯爵大人这样镇定，7剑，侯爵大人7剑全部砍在同一位置！7剑，钢缆绷断！两根钢缆瞬间分成了三部分！

　　蓝色巨龙本以为这个龙骑士在临死前拖上了自己，这个高贵的种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人类中，在这个低微的种族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在临死前，想得不是如何自己逃脱，而是帮助自己的巨龙伙伴逃得生天！

　　名为斯沃的五阶水系巨龙在此后数千年，直到他死亡之前，他都能够清晰的回想出，在被数万万斤重的浮城拽向死亡深渊的那一刻，背上满身、满脸都是污血的龙骑士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用力的抓住钢缆――他本来可以抓住龙脖颈下的缰绳，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斯沃在他的眼睛中清楚看到了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因为，那样的话，他的身体会被悬崖间肆虐的狂风反复吹动，根本不可能每一剑都砍在同一个部位！

　　他选择去抓住钢缆，所以，他每一剑都砍在同一个部位！本来，在急速下降中，砍在同一部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他很容易做到了，因为……因为……高贵的龙族斯沃每一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总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泪水……因为……这个傻傻的而又伟大到极点的龙骑士……他每一剑都砍在自己左手的食指指根……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会不知道他的食指的位置，这个正当壮年刚刚成为龙骑士而又深受帝国皇帝信赖从而得以统领四位龙骑士的军部大佬当然更知道自己的食指的位置！所以，他每一剑都砍在了同一个位置而且是同一个角度，为了每一剑都砍准，他的左手，虽然在被自己的右手狠狠砍斩着，但是……左手却并没有同样去背叛右手……在受到重伤的同时，依旧死死地……就像长在了钢缆上一样，死死地握住了钢缆，以方便自己的兄弟手把下一剑砍在同一个位置……直到……死亡到来的一刻！

　　从死亡中逃脱的斯沃，疯狂地冲下去，去寻找着自己的人类伙伴……但是……他……所看到的，只是冲天而起的雪白的冰块和雪花，那白色的一片，就像天地在为他的伙伴而带孝！

　　斯沃号啕着冲了起来，他不相信，自己的伙伴会这样离去，他在哭，他在放声大哭！他甚至不为自己在九位龙族同胞面前痛哭而感到丢脸，龙族……天生高傲的种族，何时哭泣过？！更况且，眼前的同族中还有几位只是四阶的年轻龙族！这样丢脸的事情，斯沃赤裸裸地宣泄着，他甚至没有发现，眼前其他九位龙族伙伴和他一样完全陷入对于伟大龙骑士死亡的哀痛中……

　　斯沃在汉堡城上飞翔，痛哭着飞翔，他不相信，这样伟大的龙骑士怎么会死，他一定没有死，这样伟大的人物，这样堪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最伟大的勇者绝对不可能这样窝窝囊囊的去死，以高阶巨龙对人类平均水平的认知，这样伟大的男子必定会成为天底下最伟大的帝王，注定会名垂千古，甚至注定会成为近神的伟大人物，他怎么会死？！

　　水系巨龙，难道真的是水做的么？斯沃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心里的血喷涌着流了出来，眼帘根本无法抑制这泪水！

　　当他飞了三圈无法找到这个伟大的人类伙伴时，他无法相信，这个人，真的死了……这个刚刚认识了几十天……几十天，在龙族漫长的寿命中算得了什么呀……过眼云烟而已，但是，就是这个过眼云烟中认识的男子，真的已经死去了……

　　号啕而去的水系巨龙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留下了龙族历史上最伟大的豪言壮语：“此前，吾以为……汝能够成为龙骑士……一个卑微的人类……竟然通过封龙这样的仪式而成为龙骑士……成为了最伟大的生命龙族的伙伴……享有和龙族在同样地位缔约……这个卑微的人类必定为此事感到骄傲！但是……今天，吾才知道，吾需要为能够成为汝的缔约者而感到终身无比自豪……”

　　九只敌对中巨龙，见证了这在龙族历史上最为辉煌的一刻……同样，他们听到了高阶同族哀号着远去时留下的这亘古不变的誓言！这誓言，在梅西斯百万群峰间回荡……甚至……直入龙界，在以万计的神圣巨龙间回荡！

　　经历了这誓言的洗荡，高傲的龙族们才不得不承认，有一些人类，已经伟大到，从诞生的一天起，他就是最优秀的具有一切美德的龙骑士，且不论他是否流动着神族的血脉。人类，或许因为拥有神族血脉而更高贵，但是最高尚的人类，却往往不一定就拥有高贵的神族血脉！

　　龙族间，很少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但是，众神大战之后，很多龙族习惯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高贵的种族，一边讲，一边哭，同样高贵的种族，一边听，一边哭。这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带走了多少龙族的泪水……又是有多少年幼的龙族，因为听了这样的故事，象女孩盼望着白马王子一样，盼望着，自己也能够遇到一位让自己流泪的故事中的那样伟大龙骑士！

　　也正是在这些故事之后，龙骑士这三个字的重量，在龙族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重！所有的龙族都相信了，优秀的龙骑士，在品格方面，绝对不在龙族之下！他们虽然只有寥寥数十年生命，但是，他们所创造的辉煌，极有可能超越拥有万年寿命的龙族甚至是拥有不死之身的众神！

　　任何时候任何人在龙族面前提到林河上大人，所有的龙族都会擤着鼻涕流着泪地说：林河上大人是龙族历史上超越时空、超越一切的，最伟大的人类龙骑士丰碑之一！林河上大人的存在，证明了人类龙骑士足以超越任何神界龙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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