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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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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闭上了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朕看来依然是低估了很多人,比如若若这个丫头。” 姚太监在这个时候不敢接话,只是在心里也觉得异常古怪,当宫中知道了范闲入京的准确消息之后,陛下昨夜第一时间将范家小姐请入了宫中,很明显,陛下掐准了范闲的命脉,然而谁知道……昨夜范家小姐却忽然间在宫里失踪了。 如果范家小姐是一位隐藏着的高手,那为什么还会被内廷请入宫中,而不是在宫外便逃走? 皇城处的上万禁军,还在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顽强地阻挡着五竹的进入,一路皆血,却没有一位禁军退后一步!便是四顾剑当年在大青树下用木棍戳死蚂蚁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眼下杀的是人,五竹依然平静地杀着,然而面前的人一直没有少过,不知道还要杀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皇帝陛下似乎总是能准确地把握世间的一切事物发展,他缓步走出了太极殿,站在了长廊之下,看着廊外越来越稀的雨丝,似有所思。 皇宫之中的太监宫女,满脸紧张地退在远远的地方,皇帝的身边只有姚太监一人,显得是那样的孤单。 皇帝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轻轻地咳了几声,从姚太监的手里接过洁白的丝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冷漠说道:“如果安之再不出手,这事情就有趣了。” *** 皇宫里的气氛异常紧张严肃,全无一丝生动活泼,自然相当无趣。此时的范闲,便在太极殿长廊尽头的几名太监之中,心情异常沉重复杂地注视着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或者现在应该说是……老人。 昨天子夜刚过,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范闲一个人来到了皇宫。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再像那一年殿前诗会后那般,学壁虎爬进宫里去,因为如今的京都,因为北方如火如荼的战事,更因为他的归来,防卫力量被提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层级,再想逾墙而入,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范闲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天下埋得最深的那枚棋子,这枚棋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王启年知道,邓子越也只是隐隐了解过一些,那就是洪竹。 如今的洪竹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重新得宠,在这位宫中红人的暗中梳导帮助下,范闲看似轻松,实则极为凶险地经由浣衣坊方向潜入了皇宫。 范闲没有想过如果洪竹将自己卖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他的第二次人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失去的? 潜入皇宫之后,范闲便知道了妹妹再一次被接进皇宫的消息,他马上明白了陛下的想法,看来到了今日你死我活的这一刻,这位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终于撕下了一切虚伪的面具,准备直接用若若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这和当初若若作为人质不同,因为当时的皇帝陛下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所以依然可以保有圣君的面目,范闲也不担心他真的会拿妹妹的生死来威胁自己。 而如今皇帝已然老了,缠绵的伤势根本未好,只怕他也嗅到了那丝死亡的味道。 范闲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在那几名宫女的身后,通过她们衣衫的缝隙,注视着太极殿正门口的皇帝老子,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了皇城处的异动,猜到了五竹叔的到来,然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五竹叔是真的醒了?不过无论如何,范闲十分清楚这些绝世强者的实力和庆军强大的战斗力,就算五竹异常强悍地突破了禁军的防御,只怕杀到太极殿前来时,也必然要受伤。 而面对着好整以暇,安然以待的皇帝老子,五竹叔又能有几分胜算? 范闲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看着远方的皇帝陛下,轻轻地咳了两下,然后将擦嘴的白绢收入了袖中。 §卷七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庆十二年的彩虹(一) 南庆京都在下雨,北齐南京在下雪,小雪在空中优美而缓慢地飘拂着,充溢着天地间的寒气,却依然让温度降到了人类十分厌憎的程度。 在南京城雄壮的城墙之上,负责北齐南方防线的南京统兵司大将上杉破,面色漠然地看着西南向的平原。原上没有积雪,依然可以看见那些正在冬眠的黑色沃土,他的目光透过层层风雪,落在了那处绵延不知数十年,气势肃然的南庆军营。 那处旗帜猎猎作响,营寨连绵,无穷无尽的黑色,沉默地停伫于风雪之中,就像是一个暂时休息的猛兽,随时可能向南京城扑来! 南庆燕京大营与北大营两大边军全力来攻,在这段日子里,接连突破了北齐大军布下的三道防线,以燎原之势直扑北上,一路不知杀死了多少北齐战士,如今已经抵达了南京防线前方二十里处,正在稍作休整。 看来天下两大国之间最血腥残酷的攻城战,马上便要爆发在南京城下。上杉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手掌轻轻地抚摩着身旁的刀鞘,看着身周如蚂蚁一般快速走动,在冰冷的天气里准备守城军械的下属们,感受着城内充斥着的紧张恐慌气氛,不由叹了口气。 十余万庆军铁骑已经压掩而至,自己身下这座大齐南方第一要镇,又能挡得住多久呢? 上杉破摇了摇头,接连向下属校官发出数道军令,然后转身下了城墙,来到了城墙下临时安置的前线营帐之中。 这处营帐十分偏僻安静,外面由他的亲兵亲自把守,根本不虞有人能够靠近。一入营帐,上杉破看着帐内那个穿着一身平民服饰,然则却是不怒而威的男子,干脆至极的单膝跪下,沉声说道:“义父,看样子王志昆被前几天的纵割伏击打丧了胆,三天之内应该不会发起攻城。” 全天下人此时都以为北齐的军方柱石,最令南庆感到忌惮的上杉虎大帅,应该还沉兵于庆军腰腹之间的宋国州城之中,然而谁能想到,在南京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这位天下雄将,竟然单身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南京城中! 上杉虎那双黑蚕眉微微抖动了一丝,片刻后沉声说道:“王志昆行兵虽然保守了些,但绝对不是胆小之徒,不然庆帝怎会让他领燕京之兵十余年……这些时日里那些骚扰,看上去是我军占了便宜,实际上此人像是个乌龟一样,根本没有被你诱出什么兵来。” 上杉破听着义父嗡嗡的声音在营帐里回荡着,看着义父的眼中自然流露出一丝敬佩,义父暗中回到南京已有些时间,自然要准备迎接马上到来的这一场大战,如果不是义父暗中运兵如神,借着三道防线,纵横切割,也不可能让南庆铁骑到今日才杀到南京城下。 “王志昆真是无耻到了极点,明明他们兵势占优,而且气势正盛……却偏生在平原上摆出一副守城的架势。”上杉破想到此处,不由怒骂出声。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王志昆的厉害便在此处……南庆啊。”上杉虎忽然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目光看着营帐之外,叹道:“兵多将广,实不我欺。” 这位北齐一代名将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疲惫之色,他从宋国州城回到南京,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放心这处的防御,一旦庆国铁骑真的突破了南京防线,北齐朝廷的中腹部便会直接面对着南方来的战火,朝廷必须生乱。 上杉虎等若是施了个分身之计,南庆铁骑依然以为他还留在宋国州城,只怕担心到了极点,而他却是暗中在南京主持这一道防线,只有一个上杉虎,却用这种法子,能够发挥超出一个上杉虎的作用。 只是面对着庆国军纪森严、军械优良、战斗力异常强悍的十余万大军,上杉虎再如何用兵如神,也不可能感到轻松,尤其此次并非野战,而是两大国之间在南京防线上的正面冲撞,打到最后,打的依然还是国力与气势。 上杉虎并不畏惧王志昆,他太了解这位南方的同行,所以不惧。这些年他主持北齐南方军事,一直将目光都投注在遥远南方京都的皇宫里。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庆帝的军事思想,若南庆真要进行北伐,依理论定是要集全国之力全势扑北,至少要集结三路边军,以势不可阻之势,强力推进。 然而南京城外只有两路边军,庆帝的魄力似乎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强大。上杉虎双眼微眯,忧心忡忡,暗自想着,南方的那位君王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自己没有看出来的诡计?自己还能守住这片国度吗? 为将者首重信心,然而在南庆强盛军势面前,上杉虎并没有战而胜之的信心,他相信自己能够将对方北伐的脚步阻挡住一段时间,但是又能阻挡多久呢? 有一种疲惫占据了上杉虎的心房,他忽然想到了陛下前些天传来的密旨,听说南庆范闲已经从神庙回来了,此时应该到了京都。难道大齐的命运,便要寄托在庆帝的私生子身上?范闲会杀庆帝吗?能够杀死庆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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