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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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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顿了顿后说道:“末十那天,大殿下王府开门迎客,我也要去。” “末十儿?”范思辙抿了抿嘴,嘻嘻笑着说道:“哥,那可是大日子,看来大皇子真是很看重你啊……居然挑这么一天请你。” 范闲冷笑一声:“只怕是王妃的意思……我愁的是什么?我说要带弘成去,结果昨儿个王府上来人提醒了一声,末十儿那天,咱们那位二殿下也要去。” 范思辙倒吸一口凉气:“天老爷啊……哥哥你把二殿下打成了一摊烂泥,这又要去坐在一张桌子吃饭,当心那娘们儿来阴的。” 范闲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倒不至于……谁敢在大皇子府上杀人?只不过……觉着有些不好应付。” 范思辙低下头去,马上想明白了哥哥忧虑什么,大皇子选在末十儿请客,请的又是范闲和二皇子,想来是那位大皇子还存着想让自己的两个“弟弟”重新和平的念头,哥哥不可能不给大皇子面子,可是……更不可能对二皇子松手,难怪如此为难。 他自以为想清楚了兄长心事沉重的原因,摇头说道:“吃便吃去,反正什么话都不接,大殿下拿你也没辙。” 范闲笑了:“也是这个道理。”他看了弟弟两眼,忽然说道:“真要出去?那可不能下车,只能在车上看看。” 范思辙大喜过望,可怜兮兮看着他,自北齐归国后,他便一直被关在府里,就连大年初一的祭祖也只能在车厢里磕几个头,早把他憋坏了,听着兄长有令,连连点头不已。 *** 车游京都间,雪粒如柳絮般又轻轻扬扬地飘了下来。 范氏兄弟二人在京都繁华街道上逛了两圈,中间去了一趟澹泊书局,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二位东家来了,庆余堂那位顶替七叶的掌柜赶紧上车汇报,只是听取汇报只是其次,范思辙只是想看看这个当年自己起家时的小书局而已。 离开澹泊书局,又去了抱月楼。 马车停在抱月楼侧方隐蔽的后门外,范思辙斜仰着脸,看着这个三层的楼子,小小年纪的脸上满是老者的喟叹,先前看着澹泊书局,已经让他颇有感慨,此时看着这间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妓院,脑子里那些复杂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范闲掀开车帘走了下去,说道:“来吧。” 范思辙大喜,什么话也不说,跟着他下了车。 后门处早有人迎着,一行人悄悄地进了后院,沿着那条清静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坐在了一直空着的那个房间里。 范思辙兴奋地扭着头四处张望着,手掌不时摸一摸他亲手布置的仿大魏样式的古色家具,满脸不舍与激动。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心里并不担心弟弟的安全,在京都中,只要他跟着自己一起出来,没有谁敢强行做些什么,只是看着范思辙的神情,他的情绪忽然间生出了些许触动……像思辙和老三这种家伙,其实如果要以善恶来论,只怕都是要被剐千刀的角色,而自己却一直坚定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他自嘲笑着心想,自己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厢房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桑文与石清儿亲自服侍着,略饮了一杯热茶后,范闲对桑文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走到了后方隐着的密室里。 范思辙也不奇怪,看都没有看二人一眼,只是继续与石清儿讲着闲话,话里行间,对于自己离开庆国后,抱月楼的经营状况十分关心,等到他听着石清儿转述了范闲对抱月楼的些微革新,以及楼中姑娘们的契约情况后,他才张大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密室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范思辙对兄长真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这么一改,看似楼子吃了些亏,实则却是收拢了人心,而且减少了太多不必要的黑暗支出。 他摇着胖脸暗中赞叹道:“我只会赚银子,哥哥却会赚人心。” *** 范闲要的就是自己属下的忠心,这抱月楼在吸取权贵银子之外的重要用途便是情报收集,而这种工作,就只能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桑文姑娘负责。 “最近你有没有去陈园?”范闲望着温婉的女子,似乎无意问道。 桑文摇了摇头:“没有。” 范闲点点头,桑文是自己的直接下属,只要陈老跛子不说话,院里的规章与相应工作流程便不可能干扰到她的行动。 “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桑文取出一个密封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说道:“关于绣局的情报很好到手,只是……您要查的那件事情,不好着手。” 她苦笑着说道:“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是些老头子,哪里会来逛青楼?如果真要查太医院,我看还是从院里着手比较方便。” 范闲摇头说道:“我事先就说过,这件事情是私事,绝对不能通过院里……另外就是,太医们都是老头子,可是他们的徒弟呢?那可都是年轻人。” 桑文的嘴唇有些宽阔,但并不如何难看,反而与她温婉的脸衬起来别有一番感觉,她张着嘴,苦涩说道:“那些太医院的学生俸禄太少,没有出师便不能单独诊问,便是京都各府上都不准去……要他们来抱月楼实在是困难。” 范闲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卷宗,眯着眼睛细细看着,凭借着自己那超乎世人多矣的记忆力,硬生生将卷宗上的大部分关键内容记了下来,便递了回去。 桑文取出一个黄铜盆,将卷宗和牛皮纸袋放在盆里细细烧了,全部烧成灰烬后才站起身来。 范闲消化了一下脑中的情报,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边就到这里了。” 桑文微微一福,说道:“是。” *** 范闲带着弟弟离开了抱月楼,只是他却没有留在府中,送思辙回去后,他又坐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他在马车之中思考,不论是监察院方面获取的外围情报,还是抱月楼这里掌握的片言只语,都只得出了一个相对比较模糊的定论。 太子的变化,确实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时候范闲远在江南,根本不知道京都平静的表面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毫无疑问,一直困扰着太子,让他的精神状态一直显得有些自卑懦弱的花柳病被人治好了,这件事情让知晓内情的太医院集体陷入了狂欢之中,都认为是天神垂恩,给庆国赐福。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子因为身体康复的原因,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种叫做自信的光彩,并且更加的平静,于平静之中展露出日后一位帝王所应有的沉稳。 太后很喜欢这种转变,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外之喜。 从洪竹那里得到确认之后,范闲就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从心理层面上,他能推断出某些事情,可是……长公主可能只是将太子当作某种替代品,甚至将彼当成小白兔般的宠物,可是太子呢?就算他是被动方,可是他从哪里来的胆子? 不论是以前那位太子的怯懦自矜,还是如今这位太子的沉稳自持,都应该没有这种胆子去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虽然从政治上来讲是有好处的,可是太子依然不像是有这种胆量的人,因为他不够疯。 所以在与洪竹商定之前,范闲首先做的,却是调查这件事情的起因,他觉得实在有些古怪。 马车一颠一颠,范闲的眉头皱的老紧,身为费介传人的他,对于药物这种东西太熟悉不过了,所以在大致了解整个事态之后,他下意识里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药上。 药。 在这个世界上,花柳虽然不是不愈之症,可也是会让人缠绵病榻,十分难熬的麻烦事儿,不然太子也不会痛苦了这么多年,太医院暗底里困扰了这么多年。 是什么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太子治好?又是什么样的药,可以让太子的胆子大了这么多? 所以他安排桑文开始查这一路的线索,当然用的是别的理由。然而查来查去,却发现这条线索的后方竟是一团迷雾,抱月楼的情报力量有限,而监察院那边的辅助调查也没有丝毫进展。 范闲开始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似乎自己背后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会不会是有人布了一个局,却让自己来揭破这些事情? 如果继续深挖下去,他担心会惊动那个隐在幕后的厉害人物,所以他斩钉截铁地中断了对药的追查,转而回到了自己应该走的路上。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点,自己与洪竹的关系没有人知道,既然如此,应该没有人会想到来利用这一层关系。如果真有另一只手在试图操控这个事件,那么与自己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只要事发时不牵扯到自己身上,那只手就不可能利用到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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