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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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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思辙大声哭嚎道:“有种你就把我打死了!你算什么哥哥!我当初做生意的时候,哪里知道你会和二皇子闹翻?这关我什么事,你又没有告诉过我!有本事你就去把老三打一顿,只会欺负我这个没爹亲没娘疼的人……算什么本事!你不是监察院的提司吗!去抓京都府尹去,去宫里打老三去!去啊!去啊!” 啪的一声轻响,他的脸上已经挨了一记并不怎么响亮的耳光,顿时醒了过来,傻乎乎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范闲。 范闲听着这番混帐话后,气的不善,面上虽然没有显露什么,但额角的青筋已经开始一现一隐。重生以来近二十年,像今天这么生气的,倒还是头一遭,最关键的就是,他是真心把范思辙当兄弟看待,谁知道对方竟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还会说的如此振振有辞。 “你给我闭嘴!”他终于忍不住痛骂道:“你要做生意,我由你做去,你要不为非作歹,旁人怎么敢来要挟我?就算要挟,我是那种能被要挟的人吗?我今天要惩治你,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因为你该打!这件事情和宫里的老二无关,和老三无关,范思辙你要清楚了,这就是你的事情!” 范闲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小小年纪,行事就如此狠辣,我不惩治你,谁知道你会为父亲惹上什么祸事!……我是对你有期许的,所以根本不允许你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老二老三算什么?我气的就是你,我恨的也是你,他们不是我兄弟,你是我兄弟!”他盯着弟弟的双眼,寒意十足说道:“我查的清楚,幸亏你没有亲手涉入到那些事情里面,还算可以挽救,既然你把路走歪了,我就用棍子帮你纠正过来。” 话音一落,棍棒落。 大家法之下,范思辙股腿之间裤破肉裂,鲜血横溢,终于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嚎叫声。声音迅疾传遍了整个范氏大宅,惊着园中的下人丫环,震着藤子京与邓子越一干下属,吓坏了那些在园中候命的范柳两家子弟,自然也让有些人感到无比地心疼难受。 范家二少爷的惨叫声不停回荡在宅中园中,那股子凄厉劲儿实在是令人不忍耳闻,先前还伴着范思辙发狠的硬抗之声,后来便变成了哭嚎着的求饶之声,又变成凄楚的唤人救命之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微弱的哭嚎声里,渐渐能听着十四岁少年不停叫着妈妈。 *** “老爷!辙儿真的要被打死了!”满面泪痕的柳氏跪在范尚书的面前,抱着他的双腿,“你去说说吧,让范闲停了,这也教训的够了,如果真打死了怎么办?” §卷五 第三十九章 老范与小范 面目姣好的柳氏,一向刻意在范府中蕴着那份含而不露的贵气,但今日她再顾不得容颜气质之类,面色苍白,悴憔不堪,抱着老爷的双腿,嘶声哭泣道:“老爷,您倒是说说话呀……辙儿年纪还小,可禁不住这么毒打的。” 范尚书看着身前的女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柳氏在范建的元配死之后,就跟了他。当年范建虽已受封司南伯,但圣眷在暗处,依然不显山露水,对方身为国公的孙女,却嫁给他这个范族旁枝作小,不知道惊煞了多少京都人。婚后柳氏对他小意伺候着,体贴关怀着,硬生生将他从流晶河上拉了回来。 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他对于柳氏都是有一份情,有一份歉疚的,更何况这时候在那间书房里挨打的……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范尚书年纪也不小了,哪里会不心疼?但不管他心里是如何在想,他的面部表情却保持的极好,摇头训斥道:“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教父之过,慈母多败儿……” 便在此时,远处书房里又传来了一声惨呼,隐约听的清楚是范思辙在痛的喊妈。 范建的眉头稍一挑动,心头微微抽搐,本来就已经有些颠三倒四的劝诫之语再也说不下去了。 柳氏见老爷一直沉默,带着泪水的眼中坚毅之色流露了出来,将微乱的裙摆一整,便准备反身离开书房。 “回来!”范建低声斥道:“范闲做大哥的,教训思辙理所应当,你这时候跑了过去,让那孩子怎么想?” “孩子怎么想?”柳氏凄苦地回过身来,双眼泪汪汪的,“老爷,您就想着范闲怎么想,却不想我怎么想?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心肝儿,难道您忍心看着他被活活打死?” 她一咬下唇,嘶声哭道:“不错,我当年是做过错事,可是他从澹州来后,我处处忍让,小意谨慎,生怕他不快活。依您的意思,我四处打点着京中贵戚,就怕拖了大少爷的后腿,怎么说他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也有我的一分力。当然,我这个做母亲的,做这些事情理所当然,也不会去他面前邀功……可……可如今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就忍心下这么重的手?……如果他是记着当年的事情……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还给他好了!别动我的儿!我的儿啊……” 范建看着柳氏抽抽泣泣的模样,一股火气升上胸膛,斥道:“这是什么模样?范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既然将那件事情丢开了,就不会再重新拣起来,他虽然年轻,但是是有心胸的……思辙这件事情本来就做的太过,如果不给些教训,将来真把整个家门拖着陪了葬,难道你才甘心?” 柳氏本就不是位普通妇人,今日知道抱月楼被抄的事情,不过一转念便知道了这背后有着范家大少与二皇子之间的角力影子。举手拈袖蘸了眼角泪痕,哭着说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把柄被二殿下抓着了,范闲才这么生气。” 这妇人与他儿子,对于范闲动怒的判断倒是极为一致。 范建将脸一沉,说道:“不是大事?刚才后宅书房送过来的东西你又不是没有看到,思辙年纪小小……居然如此胆大心狠,虽然不是他自己动手,但是与他自己动手又有什么分别?难道非要你那成器儿子亲手杀人,才算大事?” 柳氏忍不住为儿子开解道:“京中这种事情少了吗?谁家谁户没出些子事……” 没等她说完,范建已经是拦住了她的话,冷冷说道:“这件事情不要继续说了。” 柳氏很听话地住了嘴,但是眼角的泪痕蘸去了,眼眶里的泪花还在泛着。远处那间书房里的呼痛惨嚎之声渐渐低了下来,反而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感害怕惊恐,辙儿是厥了过去还是怎么了? 范建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再联想到自己昨夜与范闲商定的事情,心头微微一黯。 其实这几个月里范思辙在京中整的生意,他不是一点风声没有收到,只是不怎么在意,总觉得小孩子家家的,能整出多大动静来?浑没料到,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似乎也低估了范思辙的能力与手段。 “让范闲管吧。”范建和声安慰柳氏道:“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他越不避嫌地狠狠管,就说明他是真将思辙当做自己的骨肉兄弟。范闲那孩子就算对着敌人都能微微笑,之所以今日如此强横,还不是因为他惯常疼着思辙,如果不是亲近的人,他一刀杀也就杀了,怎么会动这么大的怒?……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应该安心了。说句老实话,咱们这家,将来究竟能倚靠谁,你也是清楚的。” 柳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范府如今声势太盛,已成骑虎,只能上不能下。而范建毕竟年岁大了,不说离开这个世界,但也总有告老辞官的那一天,日后不论是她还是思辙,究竟有何造化,这整座府第能不能保一世平安,还不就是看府中大少爷能在这个国家里折腾成什么模样。 但打在儿身,痛在母心,无论如何,柳氏对于今日的范闲,总会生出些许怨恨之意。 范建摇了摇头,示意她跟着自己出了书房,往后宅园子旁边的那间书房走去。 柳氏大喜,急忙跟在了后面,连身后几个拿着热毛巾的大丫环也顾不得管教,摆着手让她们退下。 七拐八拐,下人们眼睁睁看着老爷夫人难得在府中走的如此之快,不免略感诧异。但联想到先前后宅子里传来的“杀猪声”,顿时恍然大悟,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心想大少爷如此痛打二少爷,这老爷夫人赶了过去,怕不是要闹将起来吧?范府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连带着家风都极为严肃认真活泼,下人们极有归属感,实在是很不愿意宅子里会发生什么事儿。 柳氏迈着碎步,一脸惶急地往园子里走,恨不得插双翅膀飞过去,但是看着自家老爷一如平常般冷静宽厚的后背,总是不敢抢先。 将将到了前宅与后宅交通的园门口,便听着园内又是一声惨嚎响了起来,无数的板子落在皮肉之上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响着,声声惊心! 柳氏此时心神早乱,骤闻此声,也根本没听明白是不是自己宝贝儿子在嚎,胸口一股悲郁气往上堵着,竟是哀鸣一声,昏了过去! 幸亏身后的大丫环们没敢因为她的斥退而离开,很守规矩地跟在后面,这才扶住了颤颤欲倒的夫人。 *** 三间书房里最安静的那间,在临着假山旁的僻静处,是范闲在家中办理院务的地点,一向严禁下人靠近。此时书房里却有三个人坐在里面。坐在书案后的,竟赫然是那位刚刚赴四处上任的小言大人,言冰云,而坐在他下手的,是范闲的门生史阐立与一处主簿沐铁。 除却在园子里面监刑的藤子京和邓子越,这三个人便是范闲的心腹了,而言冰云的地位自然是最特殊的那位,他与范闲有上下之分,又有淡淡朋友之谊。此时皱眉听着园子里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该送到京都府去办的事,怎么就放在家里行了家法?与庆律不合,与庆律不合。” 三人之中,只有他才敢对范闲的决定表示置疑。史阐立笑了笑,对这位小言大人解释道:“这事儿暂时还不能闹大,真送到京都府去了,查出二少爷和宫里那位……大家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提司大人也只好和二皇子撕破脸皮打一仗,但不论打赢打输,范家二少爷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依京都府能抓着的证据,不说判他个斩监候,至少也要流到南方三千里。” 沐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应话。毕竟抱月楼的事情,是他暗中点醒范提司,等于说范家二少如今的下场是他一手造成,虽然范提司对于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但谁知道范家大多数人是怎么想的呢? 言冰云又摇了摇头,明显对于范闲用家法替代国法的手段不赞同,但也知道目前只能这么样做,忍不住微微讥讽说道:“咱们这位提司大人……真真是水晶心肝儿的人物,家法狠狠打上一通,日后就算抱月楼的案子发了,他在宫里,对着陛下也有了说辞……至少二殿下想穷究范府御下不严、纵弟行凶的罪名,那是没可能了。” 史阐立闻言一愣,心知肚明范闲将这顿板子打的阖府皆知,目的就是为了传出去,事先堵一堵那些言官们的嘴,只是……范思辙犯的是刑案,这么解决,肯定是不行的。 言冰云笑着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你就不要瞎担心了,你那位门师早有安排。”史阐立心想,这件事情和四处没什么关系,大人喊你来,一定就是有什么安排,只是也不方便继续去问。 沐铁走到窗子旁边,隔着假山远远看着园子里的板起臀颤,肉开血溅,哀嚎连连,纵使他是监察院的官员,也不免有些心慑于范闲的心硬手狠,看着那些在板子之下痛苦万分的范柳两家子弟,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史阐立又开始在书案上忙碌地抄写着一些马上要用的文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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