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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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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园子里走了半天,范闲自己都有些烦了,才走到前宅。心想自己从北齐回来的那一个夜,是怎么就跑得这么快呢?或许自己是真的很担心妹妹翘家,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 就这么想着笑话,才觉得秋树间的石子路短了些。走到前宅的书房里,那位叫做贺宗纬的御史大夫已经坐在了房中。 看见范闲到了,贺宗纬赶紧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见过范大人。” 范闲挥挥手,说道:“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客气什么。” 这话确实。去年春后那段日子里,贺宗纬时常来范府拜访,或许也是想走范家这条路子。但没曾想早已被范闲瞅出他眸子里对若若的那么一丝想法,加上非常不喜欢这人隐藏极深的性情,于是异常干净利落地划清了界限。 来了几次没人搭理,贺宗纬便知难而退,只是这位京都有名的才子,对于范府中人自然也不会陌生。 贺宗纬见书房里并无他人,很直接地说道:“下官因前事而来。” “前事?”范闲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住了嘴。眉尾稍有些挑起,带着一丝兴趣看着贺宗纬御史的脸,却又挥挥手,止住了对方继续说话的意愿。 贺宗纬脸色黝黑,一看就知道幼时家中贫寒,但这些年的京都生涯,官场的半年磋磨,让他多了丝稳重,稍许除了些才子的骄傲气息。 尤其是那对眸子异常清明,满脸毫不刻意的正气,让睹者无不心生可亲之感。但落在范闲眼中,却是无比的鄙夷。 “什么前事?”范闲眯着眼睛,笑着问道:“本官不是很清楚。” 贺宗纬果然不愧是二皇子的说客,浅浅一笑,黑色的面容浮现出一丝不容人错过的忠厚笑容:“并无什么前事,下官口误了,只是替二殿下带了一盒云雾山的好茶过来。” 范闲看着身前那个看似普通的盒子,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知道自己如果收了这礼,便等于是扯平了前些天御史的那件事情,在二殿下看来,也许说范闲没吃什么亏,反而在宫墙前的木杖下得了一个大大的面子,应该会愿意息事宁人。 “贺大人口误,我倒想起来了一件前事。”范闲微笑望着贺宗纬。 贺宗纬无由心头一颤,觉得这位年轻英俊的范大人,这位一入京都,便将自己身为才子的所有光彩全数夺过去了的年轻人,怎么与二殿下的神情这般的像? “大人所指何事?”贺宗纬的心里有些不安。 范闲冷冷地看着他:“本官打春天时便离开了京都,前往北齐,不料这几月折回,却发现京都里的事情已经变化了极多,连自家那位岳父大人如今也被人逼得养老去了。” 贺宗纬舌根有些发苦,根本说不出什么话,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范闲静静说道:“贺大人应该知道吴伯安是谁吧?” 贺宗纬强打精神:“是老相爷家的谋士。” 范闲一挑眉毛,说道:“贺大人果然是有旧情的人,今年春天,大人与吴伯安的遗孀一道进京,只是不知道那位吴夫人如今去了何处?” 贺宗纬一咬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乞道:“范大人,学生当日心伤郭氏旧人之死,因此大胆携吴氏入京。不错,相爷下台与学生此举脱不开干系,只是此事牵涉庆律国法,学生断不敢隐瞒,还望大人体谅。”他心中自然不奢望范闲能够将自己放了过去,但仗着自己如今已经与二殿下交好,强项说道:“大人尽可针对贺某,只是二殿下一片真心,还望大人不要坚辞。” 范闲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本官乃是朝廷之官,自然不会针对某人,只是范某也只是位寻常人物,心中总是会记着些私怨的。” 贺宗纬眼带恨色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今日前来议和已然成了镜花水月,心想那相爷下台虽与自己有关系,但那是自己身为庆国臣民的本份,用些手段又如何?难道你们翁婿二人就不会用手段?这般想着,他起身一礼,便准备拂袖而去。 范闲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间做出了与自己身份极不相符的举动,走上前,一脚就踹在对方的腰窝子里! 一声闷响,贺宗纬难堪无比地闷葫芦倒在了地上! 贺宗纬毕竟是京都出名的人物,如今又是都察院的御史大夫,大怒爬起身来,指着范闲骂道:“你……你……敢打我!” 范闲捏着拳头,说道:“踹的便是你!你自要来府中讨打,我自然要满足你。”又是几拳过去,虽然不敢将对方打死,但也是将贺宗纬揍成了一个大猪头。 贺宗纬哪敢再呆,捧着痛楚无比的脑袋,想起这位大人出道的时候便是以黑拳出名,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府外跑去,只是出房之时,又挨了范闲的一记飞腿,外加茶盒飞镖一枚。 *** 范闲看着那厮狼狈身影,这才觉得好过了些,低头啐了一口,骂道:“把我岳丈大人阴倒了,还跑府里来求和,狗日的,这不是讨打是什么?” 藤子京从侧边闪了过来,苦笑说道:“少爷,这事儿传出去了,只怕老爷的脸上不好看。” 范闲耸耸肩,说道:“不过是打条会叫的狗而已,还不是为了给他主子看。” 话说数月之前,范闲还在北行的使团中时,便曾经得了院中的邸报,对于相爷,也就是自己的亲亲岳丈大人下台的过程了解的清清楚楚。而在已死的肖恩老人帮助下,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判断更加地准确。 吴伯安是长公主安插在相储的一位谋士,在去年夏天挑唆着林家二公子与北齐方面联手,想在牛栏街刺杀范闲,不料最后却惨死在葡萄架下。因为这件事情,吴伯安的儿子也在山东,被宰相的门人折磨致死。范闲如今自然不知道,这是陈萍萍埋的最深的那个钉子袁宏道的所作所为。 而吴伯安的妻子却被信阳方面安排进了京,巧妙地经由贺宗纬之手,住进了一位都察院老御史的旧宅,开始告起御状。 真正将林相爷掀翻的事情,却是一场很没有道理的谋杀。 在京都的大街上,有杀手意图刺杀吴伯安的妻子,似乎是相爷的手下想要灭口,但却异常不巧地被二皇子与靖王世子联手救了下来。 此事被捅到了宫中,宰相林若甫只好接收了桌面下的交易,黯然地离开了京都。 范闲就是从路上的那次院报起,开始怀疑起二皇子与靖王世子在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才开始思考,这位二皇子与信阳那位长公主之间的真正关系。 每次看到大宝的时候,范闲便会想起那位回了老家的岳父大人——这不是什么公务国事,只是范闲与二皇子间的一场私怨罢了,虽然背后肯定还有范闲更深远的想法,但至少,范闲身为人婿,总要在这件事情上报复一下。 *** 范闲揉了揉拳头,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实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转身便回了后宅,一路走,一路对藤子京清声说道:“这事情不要告诉父亲,想来那个贺宗纬也不好意思四处传去。” 来到后宅,婉儿还在认真仔细地绣着那物事,范闲看着自己的妻子,微微一笑走了上去。 *** 贺宗纬被打之事,他自然不好意思四处传去,但二皇子却依然知晓了这件事情,越发不明白范闲如此嚣张,究竟凭倚的是什么。这位二殿下在朝中看似没有什么势力,但实际上在信阳长公主的帮助下,已经获得了不少朝臣的效忠,所以其实并不怎么将范闲看在眼中。 但如今细细想来,这范闲……明明是个文心绣腹的大才子,怎么却变成一个蛮不讲理的鲁臣了?难道监察院这个机构对于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过二殿下还是认为范闲顶多只是陷入了意气之争,他并不愿意在此时的情况下屈尊去见范闲。想来范闲在痛打了贺宗纬一顿后,应该安静下来,所以他只是写了封信去信阳,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 信阳那座美丽的离宫之内,奇美的老树正迟缓而沉默地拨离着枝叶,片片微黄树叶在那些白纱帐子之中飘泛着。一只柔软的手伸到空中,柔柔地接着一片树叶,手上的青筋并不如何粗显,只是淡淡地在白玉般的肌肤里潜行,就像玉石中的精神,十分美丽。 离开京都一年的长公主李云睿,像个少女般娇憨地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枯叶扔到了地上,抬臂轻撑着下颌,眼眸微微一转,流光溢媚,说道:“袁先生怎么看?” 出卖了宰相林若甫,如今投身于信阳方面的谋士袁宏道,面无表情,但眸子里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惊慌:“二殿下乃天之骄子,未免轻敌了一些。” 长公主吃吃一笑,说道:“那范闲不过是个年轻人,称之为敌,袁先生过于慎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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