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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二十八、欲求先舍

  春光融融的花园,丛丛牡丹绽放,各显艳容,三两彩蝶飞绕,翩翩弄姿,一道白玉栏立于花丛前,栏上坐着一名女子,虽是坐着,但也可看出她体态玲珑修长,着一袭素雅的淡黄衣裙,长裙之下,未见丝履,却是一双如玉似的赤足,正惬意的微微摆动,一手撑在栏上,一手垂在膝上,指间夹着一支山雪玉钗,指、钗皆色如白玉,看之即赏心悦目,头微微向右偏着,一头长发一半挽着一半披散着,依稀可辨,那原是梳着高雅的雾风寰的,只不知是何原因竟散落了,似有风吹过,以至那发一半舞在身后,一半拂在栏上。眉眼清丽,风姿如柳,神态间三分雅逸、三分随性、三分慵懒、再加一分趣意,不经意间,似又多一份不羁。

  “这样的风夕倒是少见。”

  猛然中一个声音响起,华纯然一惊,手中之笔便脱手落去,半空中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松松的便将那支画笔接在手中。

  “是你。”华纯然轻呼一口气,平息微乱的心跳,“这么晚了,驸马为何还未休息?”

  “公主不也未休息吗?”皇朝笑笑,将手中画笔放回笔架上,“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华纯然手不自觉的轻轻一握,然后恢复镇定,微微笑问,“驸马找纯然有事吗?”

  谁知皇朝却未答话,反拈起桌上画像细细研看,边看边颔首,“公主此画尽显风夕之神韵,想来公主实将之视为平生知己了。”

  “风姑娘那等人物,世间谁能抗拒,莫不为之倾倒,纯然所说对吗?”华纯然优雅的起身,与皇朝并看画中之人,末了目光略带深意的看一眼皇朝。

  “世所倾倒吗?嗯,确实。”皇朝竟也不反驳,似忘了身旁之人才是有着无双容颜、令天下倾倒的绝世佳人,将画像放回桌上,拾起画笔,再铺一张画纸,“公主定也未见过这样的风夕吧?”

  手起笔落,聚精会神,不到一刻,又一个风夕跃然纸上。

  “这是……”华纯然惊愕的看着画中之人,那是风夕吗?

  画中之人着一身银色铠甲,高高立于城墙之上,手挽长弓,眉宇间有着一种轩昂傲然的气势,目光静静的、灿亮的注视着前方,仿佛主帅检阅着她的千军万马那样的气势万千,又似是王者俯视着她的领地那样的雍容淡定,衬着身后飞扬的旌旗,若要展翅翱翔九天的凤凰,那样的绝世独立!

  “这是风姑娘?她如何……”华纯然惊疑的目光看向皇朝,心头忽升起一种感觉,似热又冷。

  “这就是公主引为知己的白风夕,但也是那个一手创建风云骑的惜云公主,更是———风国现任的女王!”皇朝淡淡的吐出,神色平静的看着华纯然,唇角甚至还勾起一丝浅笑。

  “她?惜云公主?风国的女王?”华纯然目光怔怔落回画中如凤的女子,眸光再扫向桌上自己所画的画像,忽然间只觉得荒谬至极,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那画中的风夕,那种趣意的神情似在讽刺着自己,嘲笑着自己的愚昧!

  “公主没有料到吧?”皇朝在桌上的椅上坐下,眸光似极其柔和、静谧的看着华纯然,声音清朗,可吐出的话却如针,刺人也是轻轻的、漫长的,“公主肯定也想不到,那位丰息公子就是丰国的兰息公子吧?”

  “兰息公子?”华纯然目光落在皇朝脸上,似有些疑惑,有些茫然,声音却又是那样的平缓。

  “是啊,江湖名侠‘白风黑息’实则为惜云公主与兰息公子。”皇朝语调依然淡淡的。

  “惜云公主……兰息公子……便是他们……”华纯然机械似的重复着,神情有些征痴,仿如下意识的又似毫不自觉的坐回椅中,“难怪……难怪他们懂得那么多……通诗文,精六艺,知百家,晓兵剑……江湖人知晓得再多,可那一份气度……那一份心思难测……我竟没有想到?呵呵……真是有意思啊……”华纯然忽轻轻笑出声,“我竟然还……呵呵……”

  笑声清脆如夜莺浅啼,娇躯轻耸如花枝微颤,玉手轻抬,那刚露一半的贝齿便掩于袖后,柳眉微扬,水眸流溢,那样的娇艳而婉转,仿如一枝晨间初绽的牡丹,犹带微露。

  皇朝静静的看着她,仿如是看着一幅名贵的美人图,看着图中美人一言一态,一举一动,未遗露那笑中的那一丝愤与悲,那眸中无法抑止的一抹苦与涩……却也只是看着,平静无波的看着,仿佛是看着一盘棋局,所有的棋子皆按他所指而动,一切尽在掌中。

  “驸马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吗?”华纯然终于止笑,仪态万千的端正坐姿,娇颜犹带一丝笑意看着皇朝,神色间镇定而高雅,仿佛刚才那言、那笑皆非出自于她。

  “哈哈……”这一刻,皇朝忽又笑了,“朝果没看错公主。”

  华纯然静静的看着朗笑的皇朝,他笑的一瞬间,仿如日出东方,光芒灿放,这满室的灯光也为之掩盖,眉宇间那一份王者的尊贵与霸气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要低头,一双金褐色的眼睛似乎总是闪着可刺穿人心的金芒,永远都是那样清明而理智,似从未从中见过茫然与失措,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掌控于他的掌中,总是那样的自信与傲然……这个人是皇国的世子,皇国将来的王,是她的丈夫……何以竟是这般的陌生?

  “记得公主曾说过,夫妻一体,家国同安。”

  皇朝敛笑,起身执起华纯然的手,华纯然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竟是那样的高大,自己竟只及他肩膀,仰首看去,那张脸……那五官竟是那样的俊美至极,仿如神精心雕刻一般的完美,那金褐色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你时,那炫目的金芒似能惑人一般,让你一瞬间迷失,仿佛只要听从他的、服从他便可以了。

  “是的,昔纯然曾谓驸马‘汝之家国即为吾之家国,吾之家国即为汝之家国’。”华纯然眸光温柔的看着皇朝,握在皇朝手中的指尖却微微一颤。

  “所以朝有一件礼物要送与公主。”皇朝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予华纯然掌心,神色间温柔而凝重,就如一位丈夫将他的传家宝交予妻子保管一般的郑重。

  “这是……”华纯然看着手中那墨黑色的、冰凉透骨的长令,当看清令上之字时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朝,“这是玄尊令?!”

  “是的,这就是天下人人想夺而得之的玄尊令,帝之象征的玄尊令!”皇朝淡淡的笑道,仿佛他送出的只是一件普通至极的礼物,那样的随意而从容。

  “你送给我?”华纯然看看手中之令,再看看皇朝,待确认之后,剎那之间,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可紧接着,那喜悦之中又涌上各种复杂的感觉。

  “你我夫妻一体,这是我的、自也是你的。”皇朝握着华纯然的手,连同那枚玄尊令一起握于掌中,那一刻,他的神情是温柔的、真诚的、庄重的,那简单的一语却仿如誓言。

  华纯然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玄尊令,看着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双大手,那手是温热的,可那令却是冰凉的,便仿如她此刻的心,喜与悲、热与冷交杂着,抬首,看着那张脸,看着那样温柔的神情,不由有些神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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