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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蓝徽容嘴角含笑,看着孔瑄等人带着惊讶的神色被数十名侍卫押着站于简璟辰身侧。她的目光自慕世琮等人身上掠过,停在孔瑄略略憔悴的面容上,二人相视而笑。

  微笑间,蓝徽容忽然察觉到少了一人,冷冷道:“王爷,安意呢?”

  简璟辰尴尬间,安心已放声大哭:“小姐,安意她,她已经——”

  蓝徽容心中剧痛,踉跄着退后一小步,恨意狂涌。但她也知现下实是不宜情绪激动,以免被简璟辰趁机反攻。她抑住眼中泪水,平静道:“王爷,请你让他们过来。”

  简璟辰将手一挥,侍卫们松去众人身上木枷及脚链,慕世琮扶着慕王妃当先,孔瑄等人殿后,缓步迈上白玉石台阶,拥在了蓝徽容身边。

  慕世琮大清早被侍卫们自质子府押至宫中,见到母妃,已让他深感惊讶,此刻更见蓝徽容这般行事,实是摸不着头脑,急问道:“容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蓝徽容紧盯着远处的简璟辰,轻声道:“侯爷,你们入殿看看,就会明白了。”

  片刻后,慕世琮等人从殿内奔出,又惊又喜又是忧虑,孔瑄低头看到廊下火药,恍然醒悟,忙也取过一盏烛火,与蓝徽容并肩而立。

  简璟辰已命众侍卫离去,晨雾中,他一人立于殿前院中,静静望着蓝徽容。

  良久,他叹道:“容儿,你们总有一人逃不脱的,又是何苦呢?你交出玉玺与父皇遗体,我自会下旨放了你们,你若实在不愿意跟我,我也不会再相逼于你。”

  蓝徽容哂笑道:“王爷,您说的话我实是不敢相信。这样吧,我与王爷您做笔交易,如何?”

  “容儿请说。”

  “我想请王爷放王妃、侯爷等人离去,我与孔瑄留下。待他们回到慕藩境内,我再将玉玺和皇上遗体交出,那时,我与孔瑄也任由王爷处置。”蓝徽容缓缓道。

  慕世琮大急:“不行,容儿,绝对不行,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蓝徽容将玉玺递给孔瑄,左手放在身后,打出几个手势,孔瑄看得清楚,领悟于心,悄悄拉了一下慕世琮。

  慕世琮侧头望去,见蓝徽容打出的手势正是虎翼营的暗号。她再重复几遍,他又转头看向廊下的火药等物,恍然大悟,欢喜之情不可抑制,又恐被宁王看出端倪,硬生生转过身去,佯怒道:“我说不走就不走!”甩手入殿,孔瑄向莫爷爷使了个眼色,二人随后跟入。

  简璟辰木然而立,心中狂怒滔天,却也别无他法,正犹豫间,蓝徽容道:“王爷,我们是存了必死之心的。侯爷和王妃若是死在这处,你刚刚登基,政局不稳,就要与慕藩为敌,恐非明智之举。王爷今日放侯爷他们离去,与慕藩和好,借慕藩之力来压制不服你的诸王臣子,又保得玉玺和皇上遗体,岂不两全其美?”

  简璟辰十指在袖中喀喀作响,良久,森声道:“好,容儿,只要你肯留下,我就答应你!”

  蓝徽容灿然而笑,此时慕世琮等人也步了出来。慕世琮面上戚然,似是极为哀伤,上前扶住慕王妃:“母妃,我们走吧,总不能让您死在这里。”

  简璟辰想了想道:“他们赶回慕藩境内,最快也需得七八日的时间,现在局势虽被我稳住,但恐怕遮掩不了这么久。再说了,容儿你如何得知他们平安到达藩境呢?”

  孔瑄手持烛火,踏前一步,微笑道:“这个不劳王爷挂心,我们自有通信之法。至于这七八日,我们会用玉玺造出几道圣上手谕,王爷就用这个来拖延时间好了。”

  蓝徽容见孔瑄与自己心意相通,不由侧头向他笑了一笑。简璟辰看在眼中,十分妒恨,却也别无他法,断然喝道:“好!就是这样,容儿和孔瑄留下,其余人等,速速离去!”

  蓝徽容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眼中隐有泪花闪烁,深深行了一礼,泣道:“琳姨,侯爷,莫爷爷,师太,大师,你们一路珍重!琳姨,安心就麻烦您照顾了!”

  安心不明事后关节,见蓝徽容舍身相救众人,靠上她肩头痛哭失声。莫爷爷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开。转身时向无尘与玄亦使了个眼色,玄亦低诵一声,垂下头去。

  慕王妃被儿子暗中捏了几下左臂,知道事有隐情,她深知儿子既答应离去,定是容儿已有了万全之计。她转头望向蓝徽容,颤抖着伸出手来,将她抱入怀中,低低饮泣。饮泣间,她凑到蓝徽容的耳边,嘴唇微动,似在叮嘱着什么。

  蓝徽容面上渐渐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身形轻晃。慕王妃放开她,抚上她的面颊,柔声道:“容儿,琳姨相信你,一定能得逃大难的。”

  蓝徽容仍沉浸在慕王妃方才相告之事的震惊之中,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慕王妃再抱了她一下,终放开她,在慕世琮的搀扶下,缓缓步下台阶。

  众人在台阶之下停住,又都转过身来。蓝徽容含泪带笑望着众人,慕世琮与她长久对望,又看向她身边的孔瑄,眼神交接间,诉尽珍重之意,终狠下心,猛然转过身,扶着慕王妃,一行人消失在宫墙尽头。

  蓝徽容遥望着众人身影远去,泪水模糊了双眸,孔瑄悄悄伸过手,握住她的左手,望着远处正欲掩近的简璟辰,朗笑道:“王爷,还请您稍安勿燥,等上七日八日吧!”

  这日天明时分,百官拥于正华门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均觉今日朝中实是有些怪异。正华门前的禁军们竟不准任何人入宫上朝,而朝中重量级人物,允王成王左相等人也不见踪影,联想起昨夜震天的人马声,许多人在心中惊疑无比: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纷扰时,宁王简璟辰由正华门内缓步而出,面容威严沉肃,举起手中圣旨,高声道:“众臣听旨!”

  百官们忙纷纷伏于地上,轰然道:“臣等恭聆圣谕!”

  简璟辰展开圣旨,高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体微恙,需静养宫中,现罢朝十日。特命宁王居交乾殿,一应军政事宜,由其持金龙令牌代朕处理。百官见令牌如见朕,不得有违。钦此!”

  百官们偷偷互望几眼,均觉皇帝这病来得蹊跷,令皇子代为持政更是前所未有之事。正犹豫间,简璟辰将圣旨递至右相朱岳华面前,朱岳华仔细看罢,玉玺之印丝毫不差,他又与宁王素来相处融洽,忙伏身于地,高声呼道:“臣遵旨!”

  他这一呼,百官们忙都山呼道:“臣等遵旨!”

  简璟辰冷眼扫了众人一眼,道:“诸臣工不必惊慌,父皇这病虽来得突然,但他老人家内力精深,想来并无大碍。诸位各司其职,总要将份内之事办妥,不让圣上病中操心,这才是尽我们做臣子的本份。”

  百官们面上堆笑,轰然应是,慢慢散去。简璟辰看着众臣散去,默立片刻,转回正华门内。

  正泰殿廊下,蓝徽容与孔瑄各自手持一盏蜡烛,为防简璟辰射袭,有个策应,二人一外一内,隔着门槛静静而坐。手中的烛火均用丝帛灯罩围护住,朦胧晨雾中,烛影摇曳,灯下两人的面容也如梦如幻。

  蓝徽容一夜未睡,又极度紧张,此时放松下来,渐感有些疲倦。孔瑄握紧她的手,多日的相思与煎熬终于化为相见的欣喜与愉悦,柔声道:“容儿,真是辛苦你了!”

  蓝徽容轻轻摇了摇头,低低道:“你在狱中,才是真正受苦。”

  她抬起头望着孔瑄,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嘴角隽爽的微笑,这一刻,实是发自内心的满足与喜悦,又想起腹中孩儿,面上一红,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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