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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我摸清那些人隐于何处,正想将他们聚齐,一网打尽,却逢皇上赐婚,宁王将你带走,我索性将那些人汇集起来,说奉仇天行之命要营救于你,我有仇天行给我的信物,他们自是深信不疑,便听我吩咐,合力将你从宁王手中救了出来。其后的事,你便都亲眼所见了。”

  一片长久的沉默之后,蓝徽容转头望向孔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我想问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不和我一起走?!”

  孔瑄心头剧跳,不敢望向蓝徽容的双眸,侧过头去,半晌后轻声道:“容儿,是我错了,我欺骗了你,无颜面对你,只想着能将你救出,让你去过自由的生活,我,是没有资格再陪伴你的。”

  他心底还有一句话,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容儿,我已不能陪伴你一生一世,又怎能误了你的终身。”

  蓝徽容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体会到他此刻内心的痛苦,所有的疑问得以消除,她心中一痛,猛然再度将他抱住,喃喃道:“不,你没错,从一开始就是仇天行欺骗了你的父亲,也欺骗了你,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我和你,都是这些疯狂的人手中的棋子,都是被他们利用的工具。”

  她紧紧地抱住孔瑄,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因母亲遗命而被操纵的命运,经历的种种艰难困苦、生离死别,这身不由己的痛楚,欲跳出漩涡的苦苦挣扎,蓝徽容忍不住落下泪来。

  孔瑄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心神激动,想起这十多年来的错误人生,对慕世琮兄弟情义的愧歉之情,对眼前深爱之人的欺骗,而她,此刻却不计一切地拥抱着自己,终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两人长久地相依,为过去身不由己的命运而痛哭,却也都有着一丝逃脱这种命运的喜悦,这一刻,两人终不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两人的命运也不再被别人所操控。

  这一刻,两人都感觉心灵高度契合,他了解了她的心,她也理解了他的痛苦,两颗曾经为身不由己的命运而彷徨挣扎的心,在黑夜中慢慢靠近,又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蓝徽容担忧孔瑄伤势,松开抱住他的双手,不停向他体内输着真气,眼见他精神渐好,心中喜悦,面上露出无限欣愉温柔之色。

  孔瑄看得清楚,心中的伤痕渐被抚平,勇气重新回到他体内,他紧握蓝徽容的手,轻声道:“容儿,谢谢你。”

  蓝徽容轻轻摇头:“不,是我要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明里暗里保护着我,就是当初你欺骗我,也是为了救我。”

  孔瑄心中激动,咳嗽数声:“你就这么相信我?”

  蓝徽容抬头望向夜空,过去的事情点滴涌上心头:“这些天来,我想得很清楚,你若是对我有所图谋,你就不会三番四次劝我离去,也不会,不会那般拒绝于我,更不会这般不顾性命救我,又不与我一起逃走。”

  她转头望向孔瑄,有一种获得新生的喜悦:“孔瑄,我们不要想从前的事情了,那些恩恩怨怨,争权夺利,以后再也与我们无关,我们,一起去苍山吧。”

  孔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仰头而笑,笑声恢复从前的爽隽,更有着摆脱残酷命运的欣喜:“好,容儿,我们这两颗棋子,一起上苍山,是生是死,我们都不分开。”

  三九、苍山

  “歌兮,有山赫名苍,有海云雾长,飞歌几万里,不能越北疆。”

  “十月上苍山,一地云黄,天之阔,地之广,海之远,路之长,寒风迷雾,夜夜望故乡。”

  这是流传在苍山山脉的两首歌谣,吟唱的就是以迷蒙之美、苍茫之境、雄伟之意而闻名的苍山雾海之景。

  苍山位于东朝西北境,是一条长约上千公里的大山脉,犹如一条遨游苍天的神龙,高耸巍峨,雄伟壮观。

  苍山山脉中部,有一大湖泊,湖中的水都是由苍山上的冰雪融化而成,由于地势较高,位于终年云雾缭绕之处,一年中大半时间湖面上都隐有云雾蒸腾,故此被称为‘雾海’。

  这日已是十月中旬,冬日渐深,太阳早早西斜,挂于高山的巅峰之后,那一块的天穹似被燃烧了一般,天宇壮丽,但又空灵开阔。蓝徽容与孔瑄共骑一乘,勒马于望苍峰山腰处,看着远处夕阳由浓而淡,缓缓落入山峦之后,暮蔼悄悄涌起,笼罩大地,四周安静如水,寂廖无言。

  蓝徽容依于孔瑄身前,二人同时感觉在这大自然的雄美景观之前,人是何其渺小,但又似感觉只要二人紧紧相依,天地之大,也可任人遨游。

  “容儿。”

  “嗯。”

  “过了这望苍峰,我们便进入苍山境内了。”

  “我们真的到苍山了吗?”

  “是,我们真的到了。”

  蓝徽容眼眶逐渐有些湿润,她环顾四周,暮蔼下的山峰、草甸、森林,迷蒙幽静,她仿如进入了一场美梦之中,那想兹念兹的苍山,真的到了吗?

  那夜之后,孔瑄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由于外面的搜寻官兵将注意力都放在年轻女子身上,蓝徽容索性再度扮成男装,与孔瑄扮成了一对兄弟,待孔瑄能正常行走,诸事皆由他出面,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向西而行。

  过得十来日,孔瑄伤势大好,又已出皇帝势力范围,进入了慕王藩境,也不再见搜寻的官兵,二人渐感脱离险境,便换了一匹骏马,共乘一骑,穿过容州边境,一路行往苍山。

  从容州边境穿过之时,蓝徽容犹豫再三,终按下对月姨和安心安意的思念之情,决定不回容州,她不愿再面对从前的人和事,她只想洒脱地告别过往,与孔瑄去追逐那个长久以来的梦想。

  勒马于山腰,孔瑄坐于蓝徽容身后,见她长久地凝望着容州方向,柔声道:“要不要回容州看一看?”

  “不。”蓝徽容摇了摇头:“容州城内我亲人众多,我虽甚少以女装和真实姓名在外人面前出现过,可也怕留下线索。”

  她想起一事,有些赧然:“孔瑄,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当不知道。”孔瑄和声道。

  蓝徽容回过头来,望上他明亮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面颊的热意,忽觉有些害羞,忙又望回前方,轻声道:“我的名字,是徽容,蓝徽容。”

  “徽容?徽水河的徽吗?”

  “是。”

  “蓝徽容,蓝容。”孔瑄细细地读了两遍,呵呵一笑:“管你是蓝容还是蓝徽容,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容儿。”

  蓝徽容听他说到‘我的容儿’四字,心猛然一阵剧跳,再也不敢回过头去,身子有些发软,便靠在了孔瑄胸前,孔瑄也是唇干舌燥,长袍下的身子热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环住她柔软的腰肢,二人呼吸渐感急促,心儿都扑通急跳,偏又都说不出一句话。

  几名行人经过,见二人这副模样,惊讶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不屑,孔瑄清醒过来,想起此时蓝徽容尚是男子装扮,不由笑道:“得,又一次让人误会你是兔儿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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