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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蓝徽容忽觉自己的心‘呯呯’跳得极快,竟不敢望向他的笑容,夺过他手中酒壶,在他身边坐下,嗔道:“你伤未痊愈,这酒,我收了。”

  孔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打开纸包,竟是一只烤鸡,他望着蓝徽容央求道:“看在我初次学你烤鸡的份上,你喝三口,我只喝一口,可好?”

  蓝徽容听他此刻语气如同一个幼儿撒娇一般,心一软,却板起脸道:“不行,我五口,你一口。”

  孔瑄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等会如果你喝醉了,我可不负责将你抱下去。”

  “那你好好的大门不走,跑这屋顶来做什么?”蓝徽容撕下一块鸡肉,递至孔瑄手中。

  孔瑄伸了个懒腰,仰躺于屋脊之上,双目微眯,望向无垠的夜空,繁星点点,月色流水,他轻声道:“容儿,你说,人是不是有宿命,就如天上的星星,总有自己的位置,千古都不能转移。”

  蓝徽容听他这话说得有些伤感,触动自己心事,抬头望向星空,良久方道:“我不相信宿命,所谓宿命,就是要用来打破的,正如这酒,是用来喝的一样。”说完,轻饮了一口酒。

  孔瑄闻得酒香,‘啊’地一声张开嘴,蓝徽容哭笑不得,只得将酒葫芦凑到他唇边,轻轻滴下数滴酒入他口中。

  孔瑄轻啜了几下,面上神情极为懊悔,摇头道:“早知道这样,我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喝就好了,还非得飞檐走壁寻一个约束之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蓝徽容将手中鸡腿猛地塞入他的口中,笑道:“侍卫们没把你当飞贼抓起来,你就要谢天谢地了,还在这胡说八道。”

  此时,她低头俯视着孔瑄,孔瑄正好对上她无尽柔和的眼波,温煦而略带俏皮的笑容,在这笑容的注视下,他心中的伤痛与迷茫瞬间消失,缓缓伸出手来,取下口中鸡腿,翻身坐起,长久地凝望着蓝徽容。

  蓝徽容渐觉唇干舌燥,面泛红晕,心仿似就要跳出胸腔,娇羞地低下头去,眼光瞥见孔瑄的双手在空中顿了几下,心猛跳间,已被他轻轻拥入胸前。

  他的胸膛如此厚实,如此炽热,他的心也跳得如自己一般激烈,但他的手却似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生怕稍一用力,便会毁掉了这珍宝。

  他温热的气息扑入自己的耳中,清和的声音喃喃道:“容儿,你等我十天,十天后,我们一起离开。”

  蓝徽容被他拥在胸前,全身无力,听他这话,想挣扎着撑起身,稍稍一动,感觉他滚烫的双唇扫过自己的面颊,‘啊’地一声,再度倒回他胸前,双手发软,颤栗着道:“你昨夜不是说不能吗?为什么又可以?”

  孔瑄长久地沉默,只是轻柔地拥着她,良久方低声道:“你说的,宿命是用来打破的,现在,我找到了改变我命运的人。”说完,他双手渐渐用力,将蓝徽容拥紧,嗅着她秀发上传来的阵阵清香,直浸入自己的骨子里。

  蓝徽容的身子缩了缩,仿佛要在孔瑄怀中找到最舒适的一个位置,在他心中找一个最柔软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要忘掉这几个月来的艰辛困苦,彷徨迷惑,要避开命运给自己带来的伤痛与折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淡定坚强、呼啸沙场的蓝徽容,她只愿做一个柔弱无依的容儿,躲于他的怀中,任他替自己挡住一切风风雨雨。

  孔瑄似也感觉到了她此刻的柔弱,听到她渐转沉重的呼吸声,心中一痛,身子却渐渐沸腾,他右手颤抖着抚上蓝徽容的秀发,低声道:“容儿,相信我,十天之后,我们一起去苍山。”

  蓝徽容隐隐有些担心,强自平静,挣开孔瑄的拥抱,直望着他的面容:“这十天,你要做什么事?”

  孔瑄双手一空,仿佛心尖那一块被撕扯下一般,勉强笑道:“你把我这个郎将大人拐跑了,我总得替侯爷做一件事情,方对得住他。”

  蓝徽容更是忧心,握住他的双手,看入他的眼睛:“孔瑄,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孔瑄避开她的目光,轻轻抽出手取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眯眼望向远方,沉默片刻,低声道:“这潭州城和慕家军中,有一些人,打算对王爷和侯爷不利,我盯了他们很久了,走之前,想替侯爷除掉这些人。”

  “那侯爷知道吗?”

  “不知,容儿,你先别告诉他,大概十日,我便可把这些人全部摸清楚,到时再一举击破。”

  蓝徽容将手覆上他的右手,柔声道:“那会不会有危险?我要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情。”

  孔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声在她头顶响起:“知道你勇猛彪悍,万夫莫敌,但现在,只需要将他们引出来,到时再请侯爷派人,一举歼灭就是了,可不敢劳动你这个蓝霞仙子。”

  蓝徽容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眼前若明若暗,拥着自己的这个男子有着明净的温柔,却又似有着隐晦的忧伤,偏他略带威严的语气又让自己无从抗拒,也罢,就让自己在以后的岁月里,再来慢慢融化他吧,只要他此刻,愿意这样拥住自己,愿意与自己一起去追逐那心中的梦想。

  她将头埋在孔瑄肩头,声音极轻极柔:“孔瑄,你万事小心,我等你,会一直等你。”

  这一夜,蓝徽容喝得醉意朦胧,又依于孔瑄肩头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辰时,只见自己躺于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被,想来是被孔瑄抱下屋顶的,她坐着想了一阵,面上悄悄飞起两团红晕,转瞬又有些为孔瑄担忧,但她素知他之能,又了解他要去做这件事的决心,自己所需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吧。

  她心挂慕王妃病情,梳洗之后,便赶到王妃居住的正阁,迎头碰上了慕世琮。

  慕世琮正向父王母妃请安出来,见母妃病情依然严重,十分忧虑,跨出房门,碰上蓝徽容由回廊过来,她的脚步好似比昨日轻快许多,卷起一股清新的风,她秀丽的容颜似也焕发着热烈的光彩,不由一愣,觉得她与昨日有所不同,但究竟不同在什么地方,偏又说不上来。

  蓝徽容恭敬地行了一礼:“侯爷!”

  慕世琮欲待将她扶起,她已盈盈起身,他的手便停在了半空,轻挥两下收回身后,半天方憋出一句话来:“容儿,你多呆几天,等母妃病好一些再走,可好?”

  蓝徽容微笑道:“是,侯爷。”提步迈入房去。

  慕世琮未料她答应得这般爽快,愣了一瞬,喜悦涌上心头,忍不住跟在她身后又进了内室。

  慕王妃见蓝徽容进来,便有了几分精神,她本是卖唱女出身,流落于容州街头,十五岁那年受恶霸欺凌,眼见就要被卖入青楼,幸得清娘相救,结为姐妹,其后两年二人朝夕相处,情义极深,无奈命运捉弄,二十多年来,自己贵为王妃,金兰姐姐却生死不明,这心中难过愧疚之情一直无从抒解。

  待见到蓝徽容,她便将满腔母爱倾注在了她的身上,可听丈夫说容儿执意要离去,心中难过,病便有些沉重,她也隐隐知道了儿子的心思,眼见蓝徽容因自己生病而守于床前,暗中有了打算,这病,便连病数日,反反复复,都不见好,蓝徽容果然也不再提离去的事情,日日过来陪伴于她,颇让她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知不觉中数日过去,蓝徽容未再见着孔瑄,自那夜后,他也未再来找她,她只从崔放或聂蕤的口中知道他日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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