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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教皇捧着金黄色的蛋挞,那蛋挞在灯光的火焰映照下那么可爱,就像……教皇就好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没错,那曾经是她最珍贵的东西,米尼亚的笑脸。一阵风吹过,火苗一晃,教皇叹了一口气,将蛋挞放下了,喃喃地说:“为什么一定是我们,为什么一定是我们哪!我已经失去了米尼亚,为什么您还要我们法雷塔家继续承担这一切?”

  米蕾妮娅沉默了很久,缓缓地问:“妈妈和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宿命。他们逃不过宿命。”教皇沉痛地用手捶着胸口,但还是缓缓说了出来,“是时候告诉你了,但是,也许你不该知道。”

  “我想知道。”米蕾妮娅很坚决,烛火映在她坚毅的面孔上,散发出非同寻常的魔力气息,“告诉我吧。”

  教皇望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米蕾妮娅已经长大了。

  “二十五年前,在以诺皇宫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目的是为了教会和贵族相互交流,取得更多人的支持。那场舞会就在圆舞大厅,公主和贵族千金浑身珠光宝气,圣堂骑士们风度翩翩,但是谁也比不上你的母亲米尼亚。米尼亚……”

  * * *

  米尼亚偷偷地从门缝往外看,外面的大厅里充满了不一样的音乐和舞蹈,人人沉浸在欢乐的气氛当中。米尼亚很想出去看看仔细,她拉着绣满蕾丝的昂贵科庭布幔,趴在门缝上望着走廊外面的舞会大厅:。“可恶,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和别人一起跳舞啊!”

  米尼亚觉得真是不公平,难道圣女就只能躲在门后面从门缝里看别人跳舞?难道这辈子我都只能跳单人舞了?米尼亚觉得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诱惑力,那皇宫里充满格调的一切在拼命呼唤着她。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在门外,和米尼亚只隔着薄薄的一扇门板的厚度。米尼亚吓了一条,“嚓”的一声把布幔扯了下来,第一个反应想藏到身后,但是那双眼睛就那样贪婪地望着她,米尼亚手忙脚乱,整张脸憋得通红。

  门缓缓地开了一道缝,米尼亚认得是站在门口的那副拎着恐怖大斧的铠甲装饰。“我真是笨!那是门卫,不是装饰!”米尼亚发现自己显然不能把布幔藏在手心里,只好尽量若无其事:“嗯,你好。”米尼亚把布幔扔到一边,“这里的装饰很好看,但是不太结实。”

  那门卫走进来,小心地关上门,沉重的铠甲没有发出任何声息,然后堵在门口中央一动不动望着她,要不是刚才离得近,米尼亚真的注意不到那厚厚的面甲缝隙里有一双很明朗的眼睛。

  “我知道我不能出去。”米尼亚觉得很窘,“只是想看看。”那人不说话,米尼亚更加手足无措。

  “难道拿我当贼来看?”米尼亚鼓起勇气:“听着,尊敬的国王骑士,我知道这里是您的权利范围,但是这样看着一个小姐是不礼貌的,特别是您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尊严和您一样不容侵犯。”

  那骑士把斧子靠在墙上,很小心,然后摘下了头盔,原来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他说:“嗨,我可不是什么伟大的骑士,我只是个看门的卫兵,权利也只是门口和这间屋子而已。为了和那块布幔搭调,我才被允许穿这么笨重的东西。其实——多谢你撕了那布幔,说不定以后我就可以告别这倒霉的铠甲了。”

  “嘻,这样啊。”米尼亚笑了,顿时轻松起来,“您真有趣。”

  “我叫伦巴德。”伦巴德半跪行吻手礼,渴望地扬着头,他那么英俊,所以米尼亚就回答了:“索雷塔?米尼亚,请不要说出去。”

  “想出去跳舞吗?”

  “啊?”一个门卫做出这种事已经逾越了身份和礼仪,但是米尼亚不觉得,而且他似乎真的了解她的感受,“这……被人发现不太好。你干什么?”

  “我穿着礼服,很想找个机会也混进舞场去,哪怕一只舞也好。”伦巴德把那套恐怖的重型铠甲脱了,“如果您能让它轻巧点儿的话,我倒不介意请一位臃肿的女骑士跳个舞。”

  当下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会场里多了一对陌生的舞蹈家。偶尔有人嘲笑说:“难看死了,这女骑士一定很丑,才要带着头盔躲在铠甲里跳舞。那个小伙子倒是很帅,是不是近卫队的?”

  “嗯,那铠甲有点儿眼熟,在哪儿见过……”

  米尼亚却正在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咣哩咣当的。”米尼亚红扑扑的脸蛋躲在头盔里,她给自己施展了一个临时增加力量的法术,“伦巴德,我只有二十分钟哟。”

  伦巴德自豪地望着那缝隙中美丽的眼睛,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眼睛,彼此流露出的温柔的眼神穿透铁甲包容着两个人,他们就这样相爱。突然“咔叽”一声米尼亚摔倒,伦巴德慌忙一把将她抱住,旁边的人不住喝倒彩,很多人大笑个不停。

  “这支曲子怎么这么长……”魔法力过了,米尼亚被沉重的铠甲压得动不了。

  “对不起,我完全被你迷住了。”伦巴德用力把她扶起来,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大笑,米尼亚仍然走不动,两双眼睛贴得那么近,米尼亚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伦巴德想把她扛起来,米尼亚周身散发出银色的光芒,突然和他一起回到了房间里。

  “在这里使用魔法真是太费力了。”米尼亚恨死这个宫殿的魔法屏障,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们始终只跳了半支舞,“快换回来!快!”

  伦巴德又变成了门口的装饰,但是他已经不再甘心。门开了一条缝,他再次把脸对着屋里,突然大胆地说:“我爱你!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米尼亚惊呆了,但是她只用了两秒钟来下这个决心,她轻轻地踮起脚尖,隔着门板从缝隙里亲吻那冰冷的钢盔。

  强大的圣女是关不住的,只要她想偷偷地去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城池可以阻挡?他们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但是命运却是无法预料。

  很快,战争爆发了,教皇应国王的请求开启最终魔法兵器——圣女之怒,当终结魔法炮架上巨马城墙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圣女已经怀孕了。这场意外事故造成了大量士兵因为力量分布失误而命丧黄泉,巨马城被破,野蛮人挺近北关六城之地,人畜不留。

  王室彻底和教会决裂了,但是由于战况才没有撕破脸。教皇想了很多理由搪塞,哈马斯也不是傻瓜,教会的秘密成了尴尬的遮羞布。

  时至今日,教皇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想起来仍是锥心地痛。

  “是我让他们私奔的,但是那后果却让我难以承担。”教皇想起当年战争的惨状,脸上便都是痛苦的表情,“战争持续到第二年,死的人已经是比过去一百年来加起来都要多。米尼亚和伦巴德不肯再逃避,他们用了最后的手段。他们抓住一个机会接近了野蛮人的主营,伦巴德和他的朋友们拼死抵抗,为米尼亚争取时间。米尼亚用自己的生命向月神忏悔,在没有魔法媒介物的情况下完成了圣女之怒的咒文,将方圆一里大概四万多野蛮人全部杀死,野蛮人的主营变成了平地,他们的王也难逃一死。伦巴德,他的朋友们,一千五百命敢死队员,还有你的母亲,都在那光芒中一起消失了……”

  米蕾妮娅缓缓地说:“月神不也是因为爱情而得到了力量吗?为什么却不能体谅呢。”

  “嘘……”教皇吃了一惊,“米蕾妮娅,不可以对神不敬。”

  光神已死,只有月神在勉强地维系着这个世界,人类千万不能再被月神所抛弃。然而,他也深深地困惑了,米蕾妮娅明显比以前强大了很多倍,如果还能够使用圣女之怒的话,在黑暗降临之前,也许人类能够得到新的转机。

  米蕾妮娅却依然愤怒:“如果您真的关心人类,为什么不派兵增援呢!我在幼狮居住的这几天,到处都在传说您和国王之间的不合迁怒于无辜的人民。不要把造成这种后果的责任都推到爸爸妈妈身上!”

  “我没有能力。”教皇的回答让米蕾妮娅大吃了一惊,“我的兵力还不够保护这个人类文明的摇篮。如果你知道为什么要盖这座白玉圣城的话,你就更清楚为什么圣骑士要有别于教会以外的骑士而存在。野蛮人?相比之下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花招,没有信仰的野蛮人比人类更加容易受到引诱,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人类为敌。虽然伤脑筋,但是哈马斯还有足够的兵力来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就算失陷了,失陷些周边蛮荒地区也必失陷以诺要强。”

  “难道?”米蕾妮娅突然想到了,顿时脸色发白。

  “是的,白玉圣城就是万年前魔神战争的封印所在,我要集中力量捍卫这个根基。”教皇回答,“其实我早就知道神诞圣堂凶手的目的,那是一次再成功不过的血祭,我们的时间,顶多只剩下二十天而已。如果我把兵力都投入到野蛮人战场,这里就是可怜的真空了,人类会在瞬间失去更多,城池和文明都将不复存在。”

  “米蕾妮娅,你必须做点什么,虽然很艰难,但是我们索雷塔家族,就是月光女神的嫡系后裔,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我们索雷塔家的人才能够使用最高的创造魔法的原因。让生的力量去转化为死,这就是圣女之怒,是我们惟一可以和恶魔抗衡的最终力量。而你,必须做得更多。因为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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