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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她心中明明一阵冷,一阵热,像是不停有冰水和沸水在浇灌,连手指尖都在瑟瑟发抖,可是她居然能这样冷静。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麻木了,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无法思考。

  兰兰疑惑地看着他俩,问道:“你们……你们认识?”

  禹司凤很快答道:“嗯,是……旧识。另外——这酒麻烦姑娘带回去,无功不受禄,我不会收下的。”

  兰兰急道:“不……不是……什么功什么禄我不明白,只是我想送给你喝,一点心意罢了!”

  禹司凤摇头道:“不用,姑娘请回吧。”

  兰兰还想再说,可是他身上气息如此冰冷,充满了拒绝她继续呆在这里的意味。她动了动唇,只得委屈地低着头,飞快跑出篱笆门。

  屋前只剩下璇玑和禹司凤两人,互相对视着,良久禹司凤推开门,轻道:“要进来坐坐吗?我这里有新茶。”

  璇玑点了点头,怔怔地走进了他的屋子,只见正堂里空荡荡,十分简洁,只有一张乌木桌子,两把椅子。墙角支着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只陶制的简陋花瓶,里面却空空的,连根草也没有。旁边两面墙上都挂着竹门帘,那是他住的地方。对她来说,好像已经成了不可靠近的禁地,他们以前是多么亲近,可是现在,他亲近隐私的地方,好像也对她关上了门,拒绝她的进入。

  禹司凤挑开帘子进去烧水,她便坐了下来,慢慢把手按在心口——那里在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耳朵里似乎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咚咚咚咚”的心跳声。它简直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怎么办?见到他了,见到他了!她要怎么说?怎么做?这些问题,她在无数个夜晚都细细构思想象过,可是一旦真的见到他,所有的构思顿时裂成了碎片,她只剩一片空白。

  或许是他的冷淡令她感到失望难过,哪怕他掉脸关门,闭门不见,或者像临走时那样,说一些无情的话语来伤害她,都比现在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得好。她……她要怎么办?璇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心中一忽儿苦楚,一忽儿甜蜜,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禹司凤很快挑了帘子出来,端了一个茶盘出来,里面放着一个紫砂壶,两个紫砂杯,杯中茶叶细长如针,发出扑鼻的清香,鬼使神差地,她说了一句:“好香,是碧针茶?”

  禹司凤微微一笑:“你也认得,着是庆阳特产。”

  璇玑莫名其妙地接口:“是啊,我爹以前喝过这种茶,他说这茶外面传闻一两茶叶一两金,十分名贵。”

  禹司凤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这还不算最贵的茶叶,回头让你尝尝我珍藏的好茶。”

  璇玑乖乖点头,心中却在狂喊,为什么他们在说如此无聊的话题?!难道他们之间也到了需要客套寒暄的地步?!可是,为什么明明她知道这样不对劲,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说废话的冲动?可是如果不说话,场面就会陷入极度尴尬的沉默了,尴尬得甚至令她坐立不安,想逃离这间屋子。她端起茶杯,犹豫了很久,才道:“那个……你的情人咒揭开了吗?现在好些了没有?”

  禹司凤沉默了片刻,才淡道:“没有,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璇玑心中一颤,手里的茶杯顿时抓不住,哗啦一下,里面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腿上。她好香一点也没察觉,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忽觉他冲了过来,将她手里的茶杯抢过去,然后厉声问道:“如何?烫伤了没有?!”

  璇玑只觉整个人好像一瞬间被抛到很远的地方,对屋子里的一切反应都慢到了极致。禹司凤见她不说话,只是瑟瑟发抖,只当疼得厉害,心中大急,一把扯掉她的鞋子,要去卷她的裤脚。

  手上忽然落了几点谁,他的动作慢下来,然后,缓缓抬头。她满脸泪水,那泪水像没有尽头一样,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却一声不吭。

  §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十九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三)

  她料想过很多他们相见时候的情景,也想过千万种他的反应,却唯独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这一年多寻寻觅觅的日子,像琉璃一样清脆裂开,变得毫无意义。就连她这个人的存在好像也变得十分多余且碍事。

  璇玑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想走,可是她马上想到了这快两年的时间里,自己地隐忍和寂寞。一直找一直找,却总也找不到。

  不,她不会再像十六岁的时候那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自己。她不可能让这么长时间成为流水般无意义地事情,她也绝不会轻易放开他地手。

  “你说谎。”她低声说着,“你在故意惹我生气,对不对?”

  禹司凤怔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样的声音:“璇玑……我并不是……”他的手慢慢攀升,抚向她地脸颊,替她擦掉眼泪。

  璇玑慌乱地别过脑袋,低声道:“不是什么?”她心中紧张,忍不住换个坐姿。谁知刚动一下,腿上被烫作罢地方顿时剧烈疼痛,火烧火燎一般,疼得她浑身鸡皮疙瘩一个个都钻了出来。她一下子出了满身冷汗,脸色剧变。

  这烫伤来得真不是时候!

  禹司凤立即要替她查看伤势,却被她慌忙掩住。他轻道:“我只是看看烫 情况如何。别捂着,会更严重的。”

  璇玑红着脸使劲摇头,自己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走了几步,那模样实在是害羞惊惶得可爱。禹司凤并不相强。替她拉竹帘,吩咐:“左手第二个柜子,从右边第三个抽屉里有烫伤药。”

  她逃命一样钻进去,先揭开衣裙查看伤势,那烫伤真不是个好位置。左边大腿靠近腿根红了一大片,右边了有烫伤痕迹,有要起水泡的趋势。她方才完全慌神,哪里还记得他吩咐的什么伤药在哪里,好在身上带着少阳派地金创药。先将水泡一个个小心挑破,再厚厚涂上药膏,包扎完全。

  直到这会她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茶水烫伤,简直像个傻瓜,不由深感丢人,有些不敢出去。她四处望了望,这里应当是司凤的卧室。她坐在身下的应当就是他的床了。璇玑急忙跳起来,像又被烫了一次一样。

  他的卧室也和外面一样空荡朴素,大约自己劈的木头搭好了床,什么打磨雕花也没有。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清一色的藏青。床头上挂着一只七弦琴和他的几把佩剑。墙角摆着好几个大柜子,另一面则放着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窗前放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笔墨和张笺纸,纸上似有墨迹。

  璇玑慢慢走过去,拿起那一叠笺纸,却见上面写着各类药方并人名,字迹清俊端正。看来兰兰说他平时开药铺帮人看病抓药的事情是真地,旁边那一栋青瓦大屋应当就是他开地小药铺了。

  她将那几张笺纸贴近脸庞,深深吸了一口气。浓浓地墨香,还有一股清朗的大海的气息——是他的味道,是司凤的味道。这里是他的屋子,真的是他。她终于找到他了。

  她心中有千万种感慨。几乎要落下泪来。忽听外面一人大叫道:“这条死蛇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正是腾蛇地声音。她赶紧拉开竹帘跑出去,就见腾 门外横眉怒眼地站着。手里抓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银蛇——小银花。一年多没见,它又长大了不少,已经有她半个小腿那么粗。它的脑袋被腾抓在手里,身子软绵绵地缠在他胳膊上。不管他怎么甩、拉、扯、拽,都弄不下来。显然对小银银花来说,这也是一次激动人心地久别重逢,它赖定了腾蛇,死也不走。

  禹司凤走过去,在小银身上轻轻一拍,它这才不甘不愿地从腾蛇身上滑下来。钻进主人的袖子里,顺着衣服滑到他肩头,从衣襟里透出一颗亮闪闪的脑袋。对腾蛇亲热地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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