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53)_十四郎

五三

　　“看看你！没点儿样子！”

　　玲珑又重新抖擞起姐姐的架子，一本正经地说她。还没开口，却听后面有人叫她：“玲珑师姐！”

　　两人一齐回头，却见两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跑过来，打头的是个大眼睛、满脸神气活现的漂亮丫头，和小时候的玲珑那种神气有七八分像。

　　“噢，是文英啊！有什么事吗？”

　　原来这些小孩子就是新收的文字辈弟子，一个个天真烂漫得很，由于玲珑最神气最漂亮，又喜欢扮大姐头，所以很多小女孩都喜欢和她一起玩，平时没事就来找她。

　　那个叫文英的女孩子正要说话，忽然见到旁边满脸迷惘神色的璇玑，愣了一下。璇玑这四年一直待在小阳峰，所以少阳峰的新弟子都不认识她。

　　玲珑连忙介绍：“这是璇玑师姐，是我的妹妹。她一直跟着楚师叔在小阳峰修行，这次回来过年。”

　　那几个孩子赶紧恭恭敬敬地请安：“见过璇玑师姐！”

　　璇玑随意点了个头，揉着眼睛到一边去了。她还没睡醒呢！

　　“找我什么事？有人欺负你们？”

　　玲珑很神气地问，以为又有不长眼的野小子欺负自己的师妹了。

　　文英急忙摇头：“不是呀！玲珑师姐，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我们想热闹点儿，正好文玉师妹说她以前学过歌舞，所以咱们商量着，过年搞个歌舞表演什么的，大伙乐一乐。”

　　玲珑眼睛一亮，笑道：“小妮子倒出得好点子！不错呀！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文英嘿嘿一笑：“所以啦，要师姐在师父那里说动说动……我们怕师父不喜欢……他老人家一向比较……那个什么、正经严肃。”

　　玲珑立马拍了拍胸脯：“没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只管排练去！”

　　文英听她这样说，当即喜道：“谢谢师姐！其实就我们这些小孩儿耍子，也没什么意思。师姐师兄们也准备点儿什么乐子，这才更好玩嘛！”

　　玲珑是个爱热闹的，岂有不参加的道理，连声道：“没错没错！回头我问问钟师兄他们，定然不输给你们这些小鬼头！”

　　那几个小鬼嘿嘿笑几声，缠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辞走了。

　　玲珑回头找璇玑，正要和她说准备点儿什么玩意来耍，却见她靠在树上——睡着了！

　　“你这小鬼！还是那德行！”

　　于是这话让玲珑唠叨了一整天。

　　好容易搬完了酒，回到院子，璇玑直喊腰疼头疼，要去睡觉，两人吵吵嚷嚷地推开门，却见何丹萍坐在里面，低头缝着什么，见她俩回来了，她便含笑招手：“快过来，都试试新衣服。”

　　她展开手里缝的东西，却是两件新衣裳，一件水绿一件粉红。

　　玲珑赶紧奔过去，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直道：“这是新款的石榴裙呀！娘，是你做的？”

　　何丹萍笑道：“娘只会拿剑，哪里会做衣裳。这是买了布料叫山下的裁缝给做的。我见两条裙子光溜溜没什么花色，便给你们绣些花样子上去。都试试，看合身不。”

　　玲珑赶紧抢了那条粉红的，一面道：“妹妹打小不爱这些娇艳颜色，绿的给她吧！”

　　何丹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妹妹还没选，你怎知她不爱红的？”

　　璇玑急忙表态：“我是喜欢绿色的，我就要那条绿的。”

　　她俩分别换上了新衣服，身量上倒是很合适，只不过绿色的那条，一朵芍药只绣了一半。

　　“璇玑先脱了吧，等我把花绣完，明天给你。”

　　何丹萍见爱女穿上新衣裳亭亭玉立的模样，心中甚是欣喜。

　　璇玑看看身上的衣服，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绣。还有咒符没画上去呢！”说着她就脱下衣服，拿起针线，十分熟练地绣了起来，差点儿把玲珑的眼珠子看掉下来。

　　“璇玑，你什么时候学会绣花了？”她不可思议地问，印象中这个小妹妹是个连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小冒失呀！

　　“哦，因为师父说我懒，肯定会忘了画符，所以让我每买一件新衣裳首要的事情便是在上面把符样绣出来。这么些年，我都习惯啦，连师父都夸我手艺好呢！”

　　璇玑难得有一件可以夸耀的事情，得意洋洋，果然三两下就把一朵芍药给绣完了，精致无比。跟着又取出暗银线，比了比大小，飞快地把咒符从头到脚绣上去。

　　何丹萍母女二人平常只见剑走偏锋，剑光闪烁，何尝见过下针如飞。璇玑的手简直像被仙人下过咒，快得惊人，十指纤纤，犹如一双白色大蝴蝶，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咒符便全部绣完。

　　璇玑松了一口气，把衣服一摊，笑道：“这下就好了。”

　　两人都是讶然。

　　之后几天玲珑都和几个师兄神神秘秘，不知商量着什么，时不时还和几个文字辈小鬼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这下没人在璇玑面前耳提面命，一会儿说她太懒、一会儿说她没精打采，她乐得成天关门睡大觉。

　　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把新扫出来的路又给堵上了。早早就有人来拉璇玑去扫雪，她只躺在床上蒙着头装没听见。

　　“怎么还是这样懒散。”过来叫她的人忍不住失笑，“璇玑，起床了。”

　　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就是不起来。

　　没过一会儿，只觉有人在拍自己，她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喃喃道：“你们去扫就够了……扫雪……还要那么多人……”

　　那人柔声道：“所谓闻鸡起舞，修行之人怎可偷懒？快，起床了。”

　　璇玑还是懒懒得不想动，但心中只觉什么不对劲，说话人的声音低沉温和，不像是玲珑，她把被子一拉，却见大师兄杜敏行站在床边，气宇轩昂，正含笑看着她。

　　她就是再疏懒，这会儿也忍不住脸红了，急忙坐起来，低声道：“怎么是大师兄来叫我？”

　　杜敏行见她起身，便让到了外屋，背对着她，笑道：“玲珑这些天忙得不见人影，师娘找不到她，所以便叫我来。”

　　璇玑不好意思叫他在外面久等，赶紧梳洗一番换了衣裳，这才随他出门，又道：“玲珑在忙什么啊？”说完还是忍不住打个大哈欠。

　　杜敏行见她腮边黏着一簇头发，一时情动，抬手替她捻下，道：“大概是打算过年的时候玩点儿什么来耍，她和你不同，总爱这些热闹的。”

　　璇玑丝毫不觉，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杜敏行眯起眼，怔怔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一时竟分不出她和四年前那个孩子，谁才是真实的。

　　他心中的璇玑是惹人心疼又偶尔让人无奈生气的小丫头，或许，不是这个慵懒依旧却有如猫一般轻盈柔软的少女。

　　白驹过隙，时间把很多回忆都淘走，又送来许多新的回忆。乍见她的那一瞬间，她穿着碧绿的春装，漫天的风雪都变作温柔的春风，她便是春风中最悠闲美丽的一朵芍药。

　　“璇玑。”他在唇间轻轻吐出这个名字，舌尖都有一种醇酒般的酥麻感，令他忍不住战栗。

　　她却没有听见。

　　她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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