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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邪笑道:“是有点舍不得,那不如我去要回来。”

  紫羽连忙拉住他道:“给了人家的东西又怎么可以反悔。”

  破邪笑道:“可是你说那东西很珍贵。”

  紫羽噘起嘴:“有什么珍贵的,到了七夕就有许多人卖。”

  破邪道:“那趁着我还没有反悔以前,快点回剑庐吧!免得我又想问流火要回来,他不给的话,难免要大打出手。”

  紫羽嗔道:“你真是的,都说了给别人的东西就不可以反悔的嘛!”

  破邪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吧!”

  紫羽脸一红,垂下头,低声道:“谁说我不放心了。”

  破邪道:“刚才还有人哭呢!”

  紫羽悄悄拧了他一把,“谁哭了!”她忽然想到无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破邪道:“又叹什么气?”

  紫羽道:“我在想无双,她该怎么办呢?”

  破邪也叹了口气,摩合罗是给了流火,他把麻烦也一起给了流火。该怎么选择,只有看流火自己了。

  第十二卷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第二节

  无双看见倏然来去的飞鸟在夕阳中的身影。那黑色的剪影或东或西,飘忽不定,如同女子散乱的心绪。她想,她离宫之后的意外生活,应该就此结束了吧!?

  她看见琼莲收起海边晾晒的渔网,那迦族苍白透明的皮肤由于近来接受了许多日晒的原因,而变得红彤彤的。她健康朴实如同任何一个渔村少妇。

  琼莲注意到无双凝视,微笑道:“你觉得很奇怪吗?”

  无双点了点头:“你真地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琼莲微笑道:“听说你本来是位公主,从小便锦衣玉食,一定过不惯这样清苦的日子。”

  无双道:“你也不一定要过这样的生活。”

  琼莲道:“是的,相公系出名门,想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但我们两个都想就在这里共度一生。”

  “为什么?”

  “世间的一切荣辱,我们都觉得并不重要,只要我们两人能够在一起,再清苦的日子,我们也愿意过。”

  无双准备到她纤细的双手上充满了被坚韧的渔网划破的痕迹,她轻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福份,真地勉强不来。”

  琼莲道:“你呢?你要放弃流火少爷了吗?”

  无双微笑道:“璎珞已经回来了,他们两人本来就是一对。”

  琼莲却摇了摇头,“虽然璎珞是宗主,他们也是一百年前就相识的。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却觉得不存在什么先来后到,若是你也喜欢流火少爷,为何不去争取?”

  无双默然,过了半晌,她才仰天长吁一声,“你也知道我自小便锦衣玉食,我如何过得惯这种飘泊江湖的生活,我也该回到长安去探视父亲了。”

  琼莲怜悯地看着她:“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不等观了礼再走吗?”

  无双苦笑道:“我还没有那么大方。”她忽然想到影雪,她居然可以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成亲,那时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此之时,她终于有些明白影雪的怨恨,连她的心里似乎也开始生出一丝不为人知的怨恨。

  她大惊,为什么会有怨恨的感觉,是因为影雪的恨意仍然潜伏在灵魂的最深处吗?

  她知道她不能看着流火与璎珞成亲,恨意一旦被唤醒,就会如同野火燎原一样,无法控制。

  她道:“我要走了。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告诉他们,我回长安去了。”

  琼莲道:“你不亲自和他们告别吗?”

  无双微笑着摆了摆手,“反正是要走的,何必再多此一举。”

  她独自向着落日的方向行去,走了几步,似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只是略微停了一下,终于没有回头。

  不远之处,一块大石的后面,流火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追随她的身影了。

  无双迎着落日而行,她想她不会哭泣的,然而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用力睁大双眼,不让眼泪流出眼眶。高高低低凹凸不平的乡间道路,使她的脚步有些蹒跚,模糊的双眼使走路变成了一件吃力的事情。

  她忽然听见马儿的长嘶声,一匹枣红色的马忽然跑到她的面前。

  她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居然是那匹汗血宝马,它仍然等待着她吗?

  马儿低下头,亲怩地磨擦着她,嘴里的热气直直地喷到她的脸上。她抱住马颈,低声道:“到了现在,只有你还陪着我吗?”

  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向着落日的方向长嘶了一声。

  无双抬起头,迎向落日,“我们回长安吧!”她翻身上了马,那马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尽情地奔驰过了,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向着西北方奔去。

  无双感觉到归心似箭的悲伤及去意徊徨的无奈,两种情绪交织,她想她是否又要落泪了?可是她到底没有。其实人生不过是一场戏,每个人都依着命运的安排在其中哭哭笑笑,或喜或悲。演得人如此投入,依着剧情沉沦。看的人也同样投入,时而鼓掌,时而落泪。但戏总有演完的一天,曲终人散之时,看客纷纷离去,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曾经人声鼎沸,如今却门可罗鹊的看台。

  璎珞悄然走到流火的身后,落日用尽余力,死心不息,却无能为力。“你真地让她走了吗?”

  “她也该回长安了。”

  “你忍心不再见她?”

  “见不见无关紧要。”只要知道她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存活着,就算是相隔天涯,也仍然会互相挂念,那么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你和以前不同了,若是以前的你,想要得到的东西,绝不会这样轻易就放手。”

  流火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璎珞,“虽然已经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改变。”

  璎珞笑笑,“有时人改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流火皱眉道:“你在怀疑我吗?”

  璎珞笑笑,她拉起流火的手道:“我们回去吧!他们正在准备婚礼要用的东西呢!”

  流火跟着璎珞向茅屋走去,心里却感觉到如此地不真实。似乎只有一直拒绝才应该是璎珞,想不到再次相见时,她会变得如此热情。

  茅屋之中,张羽与谢灵运正在商量要在红纸上写上一些祝福的话。张羽特意去附近的镇上买了许多红纸,这里是偏远的乡村,除了红纸外,也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张羽虽然做了渔夫,但家中仍有笔墨纸砚,他正想拿砚台磨墨,谢灵运却道,“我身上带着砚台。”

  张羽笑道:“想不到谢兄随身携带砚台,真是风雅之士。”

  谢灵运道:“这砚台是家祖谢公所传,他曾随书圣王公羲之学习书法,砚台是王公赠送的礼品。我因为怀念先祖,一直随身携带。”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砚台,也不知他平时都是怎么将砚台放入衣袖中的。那砚台也无甚出奇之处,黑黝黝地不知是用何质地所做,只在砚台之上雕刻着一只极精致的龙。

  嘲风本来一直在旁边满怀爱慕地看着谢灵运,此时一见到那砚台,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将砚台抢了过去。

  谢灵运呆了呆,薄怒道:“你干什么?”

  嘲风两眼紧盯着砚台,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负屃吗?怪不得我那么喜欢你,原来负屃在你身上。”

  谢灵运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快点把砚台还给我。”

  嘲风却紧紧地抓着砚台不愿放手,“这砚台送给我吧!我实在太喜欢它了,一见它就不能再与它分开。”

  谢灵运怔了怔,若是普通的砚台,他身为世家子弟,当然不会在乎,但这只砚台却是谢安的遗物。他皱眉道:“这个砚台是家传之物,不可轻易送人。”

  嘲风眼睛转了转,道:“若是你不愿将砚台给我,我只得一直跟着你。无论你走到何处,我都会跟到何处。你真地愿意让我这样跟着吗?”

  谢灵运打了个冷战,想到嘲风看着他时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又是恶心又是好笑。但他又实在不愿将砚台送给嘲风,心中犹豫不决。

  嘲风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使谢灵运将砚台送给他,他似乎也比以前聪明多了,忽然一把抓住谢灵运的手道:“其实我也很想跟着你,因为我真地很喜欢你。这砚台还是还给你吧!这样我就有足够地理由跟你在一起了。”

  谢灵运怪叫了一声,连忙甩开他的手,倒退了两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他不甘心地看着嘲风手中的砚台,忽然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又有哪一样是可以永远拥有的呢?无论生命或者爱情,该结束的时候便轻易地结束了。

  他想到自己将会被腰斩的命运,虽然他不是一个占卜师,而那情景也是在梦中见到的,但他却奇异地相信那就是他未来的预言。他又想到魂飞魄散的蝶衣,那让他无法释怀的愁绪,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挥了挥手:“送你吧!”

  嘲风喜极,囚牛、狻猊、负屃,还有璎珞,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但一看见她,就从心底里喜欢她,她身上也一定有一样的吧!

  不知为何,想到璎珞,他便下意识的想到无双,于是他懵懂无知的心里,便忽然生出一丝离情别绪。虽然他不谙世事,但也猜无双一定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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