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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影雪大惊,抱着小白兔不知藏到哪里。她已经走到门前,影雪只好将小白兔塞在被子里。为了不使小白兔跑出来,她还特意将所有的被子都压了上去。

  含瑞走入房间,严历地检查影雪一天的功课。影雪的眼睛一直悄悄地瞟向被子,因而答错了一个问题。为了这个原因,她被罚在神殿之中思过一整天。

  到了夜间,她总算能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被子,小白兔早已经被闷死了。

  影雪伤心的哭泣,却不敢哭出声来。她在花园中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小白兔埋在里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只小白兔。

  和尚叹息了一声,“你可知道你在你女儿的心中如此可怕,她甚至不敢让你知道她救了一只小小的兔子。身为一个母亲,这样算是了解女儿吗?”

  含瑞呆了呆,她真地如此可怕吗?难道在影雪的心中,她只是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母亲?

  圆圈中的画面一换,此时的影雪似乎长大了一点。脸色更加沉静,进退有度,举止从容。她悄悄离开摩呼罗迦故地,走到一个荒芜的山野。这时她才现出落寞的神情,原来刚才安静从容的神态都是勉强做出来的。

  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着洁净的衣裙,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低声哭泣。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随手捏了两个小人。她托着小人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哭泣,边哭边道:“父亲,哥哥,要是那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出征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死在一起。”

  她的手已经被泥土染污,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妈妈要我用色相来迷惑乾闼婆族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宁可和他们战斗到死,也不愿意委身在仇人的枕畔。为什么妈妈一定要勉强我做这种事情?可是我又不能拒绝。妈妈要为你们报仇,我怎么可以不帮助她?但是我真地不喜欢用这样方式,因为我是女孩,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她喃喃自语,说了一会儿又开始哭泣。

  含瑞的神色也凄然起来,难道自己的决定真是错的吗?“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爱上乾闼婆族的王子?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会爱上一个仇人。”

  和尚摇了摇头,画面之中现出影雪与水澜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被送到乾闼婆城以前去找一个男人吗?”

  含瑞低声道:“难道是因为她想要在去乾闼婆城以前破坏自己的处子之身。”

  和尚淡然一笑,“这也是我的猜测。”

  “为什么那个男人居然会是乾闼婆王子?”

  和尚道:“也许这就是因缘吧?”

  “因缘?!”

  “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因缘而起,这世间的一切本是空空,如果没有因缘,又怎么会有世间万物,有情众生,及永远无尽的痛苦。只因为人们的心被无明所迷,才一直在痛苦之中徘徊,无法离开。”

  含瑞若有所悟,天龙八部,皆是生有慧根,只是心有挂碍,有漏皆苦,因而才无法成为真正解脱的觉悟者。然而经和尚轻轻点化,她到底还是有所领悟。

  影雪却已经死去了,现在会不会太迟?

  “仇恨只会加深人们的痛苦,就算现在你能杀死摩呼罗迦族的人,将来他们也会来报仇。这样一代一代地残杀下去,何时才会是一个尽头?你真地希望子孙后代都生活在仇恨之中吗?”

  含瑞默然,她的女儿也死了,还有什么希望呢?

  和尚似已经知道她的想法,微笑道:“现在觉悟,并非太迟。失去的东西再次得到,才应该更加珍惜对不对?”

  他轻轻在影雪的额头拍了拍,本来双目紧闭的影雪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含瑞一怔,这和尚的灵力真是太可怕了,她已经仔细检视过影雪,确知影雪是真地死了,想不到不过是和尚的计谋。

  她这才真地心悦诚服,双膝跪下道:“请问尊师到底是谁?”

  和尚笑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因为我一直在传授一些我自己想出来的道理,许多人都叫我觉悟者,如果你愿意也这样叫我吧!”

  觉悟者,难道他就是……

  含瑞道:“请尊师务必小住几日,弟子还有许多事情请教。”

  和尚道:“我还需到乾闼婆城一行,就此别过。”他看了影雪一眼,“希望你能从此善待你的女儿,不要再因仇恨迷失了本心。”

  含瑞唯唯诺诺。

  和尚飘然离去,一边走一边漫声吟诵道:“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第十一卷 水影雪澜 第八节

  累代的仇恨,就这样被解开了吗?

  影雪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因那和尚的三言两语,再加上一点点障眼法的法术,居然就说服了一直如此痛恨乾闼婆族的母亲。

  自那日起,影雪的生活忽然不同了。她无需再进行坐立行走的训练,无需再费尽心机地痛恨一些人,无需做任何事,连严厉的母亲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她却觉得不习惯起来,以往生命中的目标一下子失去了,似乎就只剩下了无法承受的轻。生命变得很轻,心情变得很轻,似乎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起来。

  她努力地忽视心底的那一点点思念,并不曾真地有思念吧!跟他,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越是忽略,心就越轻起来,似乎每天都浮在半空之中,没有一个着落。

  这感觉并不让人觉得舒服,其实是很难过的,好似身子也浮在半空之中,没个着落,难过得让人艰于呼吸,甚至想要呕吐。

  母亲不再过问她的行踪,她可以自由地出入摩呼罗迦故地。每个族人也变得轻松得多了,笑容也多起来。这样多好,每个人都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可以轻松愉快地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只有她,因无所事事而迷茫,因迷茫而更加无所事事。

  她可以公开地用粘土捏小泥人,有时会有一些孩子围在她的身边,等待她的泥人,然后欢天喜地地讨过去。他们问这小泥人是不是有个名字?影雪想了想,随口道,就叫摩合罗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几个音节是什么意思,随口便说出来了。

  怀里仍然一直珍藏着最初的那一只小小的泥人,他是否早已经当成是垃圾扔掉了?

  无论想什么,思想最终还是会回到他的身上。这就是思念吗?

  院中的曼陀罗花又开放了,开始结出一些花子。但无论是谁试图用花子培育新的白色曼陀罗都无法成功,似乎这花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开放的。

  她细细地将花子收集起来,心里有一个迷迷茫茫不甚真实的愿望。

  她也不知在这样思念或者并非是思念的心情之中度过了多少时日,因为身体的轻,似乎想要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的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和他在一起一夜而已,难道就有了他的孩子?

  她悄悄离开摩呼罗迦故地,随便找了一个大夫来确诊,她真地身怀有孕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虽然说两族的仇恨可以化解,但不同种族间的通婚仍然是被禁止的。这个时候却有了他的骨肉,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有了孩子的事情到底没有办法瞒着别人。

  是否该去乾闼婆城找他呢?她思来想去,心力交瘁也没有一个结论。

  信步行来,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间废屋。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难道他还会在吗?

  她站在门外迟疑不决,门却忽然打开了。她吃了一惊,不由后退。他站在门内,容颜憔悴。两人乍一见面,都是又惊又喜。

  “你,”她忍不住先开口,“为何还在这里?”

  “我想也许你会回来,我就经常到这里来等待。”

  他似乎又清减了,为了什么原因?

  “那个和尚去过乾闼婆城,我不知道没有人指点,他是如何找到乾闼婆城的。他劝说祖父放弃与摩呼罗迦族的仇怨,祖父居然被他说服了。”他闲闲地说,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她不由地笑了,她喜欢的大概就是他这种淡然,对于一切都漫不经心。“母亲也一样被他说服了,以后我们就不必再敌对了。”

  他拉住她的手:“那就好!”

  是否应该告诉他,她已经有了身孕,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难以启齿,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自己却有古怪的想法。若是现在便告诉他,似乎是用孩子来胁迫他一样。

  “以后,”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后我们怎么办?”她低声问。

  这个问题却使他吃了一惊,以后怎么办?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他从未曾想过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两族的仇怨已经解开了,可是他却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们不是相同种族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以成亲的。

  他敷衍着道:“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吧!”

  她有些失望,“只是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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