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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颜清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也用力抢夺。两人一时之间相持不下,四只手都抓在狻猊镜上。

  颜清怒道:“你干什么?”伸出一只腿踢向嘲风小腹。

  嘲风翻了个身从颜清的头上翻过去,但双手便仍然抓住镜子不放,嘴里道:“你把这个镜子给我。”

  颜清怒道:“不给。”

  两人争抢不休,一把刀从两人的身边掠过,陡然刺入流火的心口。刀一没入流火的心口便消失不见,这刀本是由灵力所聚成,并非是真实之刀。

  流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若死,他手中的剑“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颜清一惊,额上渗出了冷汗,她的双手也不由地软了,手中的狻猊镜被嘲风一把抢了过去。嘲风欣喜若狂,又是跳又是叫:“狻猊镜终于是我的了!狻猊镜终于是我的了!”

  他忽然觉得四周一片死寂,他有些奇怪,回头一看,见众人脸上神色奇异,都盯着自己身后,他也回过头,见流火倒在地上,居然已经死了。

  他呆了呆,流火死了吗?

  他上前去摸了摸流火的胸口,果然已经没有了心跳。

  他蓦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你怎么死了?虽然我们两个人不是很熟,但你也不用死得这么早啊!”

  颜清忽然失声尖叫:“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

  她疯狂地大叫,一直叫了十几声。众人皆默然不语,只是怜悯地看着她。她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流火的面前,颤抖着手摸向流火的胸口。没有心跳,真地没有心跳。

  她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但她却努力忍耐着,不可以昏倒,不可以。

  她望向紫羽,尖声道:“为什么你要杀死他?”

  紫羽又是哭又是笑:“为什么我不可以杀死他?他杀了我最心爱的男人。”

  颜清尖声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忽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紫羽的头发。紫羽疼得尖叫了一声,伸出手来向着她的脸上抓去。

  紫羽的指甲将颜清的脸抓出了五道血痕,颜清依法炮制,反手将紫羽的脸也抓出了五道血痕。两人都乱了章法,如同市井妇人一样翻滚在地。头发散乱,衣带也被扯落了。

  众人皆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但两个女人打架,男人也不方便将她们拉开。在场的,只剩下无双和璎珞还是女子,奇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璎珞永远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连流火死了,她也不过只是轻轻看了一眼。

  而无双则仍然坐在石阶上,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紫羽和颜清翻滚不休,一边打架一边互相咒语,身上脸上皆是被对方的指甲抓伤的痕迹。这样的打架方式,真是全无半神的气派可言,与全不通灵力的人类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两人打了半晌,已经声嘶力竭,却仍然不愿意停下来。

  而嘲风则忍无可忍,在两人的后颈,各击了一掌。一掌下去,两人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对于她们来说,此时能够睡着也算是一种福气。

  嘲风阴沉着脸走到无双面前,“一切都如你所愿,流火死了,你该高兴了。”

  无双没有看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嘲风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狠毒的女人。”

  无双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他的身上,她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

  嘲风呆了呆,她的眼中有无法掩饰的落寞情绪,这目光居然让他有些难过起来,如果他有心的话,他的心此时一定会觉得有一丝疼痛。可惜他没有心,他虽然觉得有些难过,但他也不能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致。

  他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你不希望他死的对不对?”他想,虽然他已经在人间一百年了,可是却还是不能明白人们的想法。这些人类,看似简单,贪婪而愚蠢,全无神通,又苦苦地挣扎于生老病死的痛苦之中。但他们的心却又如此复杂,无论用尽多少心机,也没有办法看穿一个人的心事。

  如果不希望他死?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杀死他?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为什么一个女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会使人又是快乐又是痛苦,又是深爱又是极恨呢?这种他永远不能明白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十卷 乾闼婆城 第十三节

  谢灵运悄悄地走出花园,他想所有的人都疯了。自从进入这个乾闼婆城后,每个人都变得不再正常,而他自己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只要一看见刘裕,他就会想起他所做的梦,梦中的痛苦如此真实,只要一想起来,他便忍不住会打冷战。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被腰斩的情形,五脏六腑自他断开的腹部流了出来,他却并不能立刻死去,灵魂似乎飞升到天空,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他抽搐的身体。断成两半的身体,居然可以丑陋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胃部正在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几乎马上就要呕吐,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场景。然而他却担心,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熟睡,这个场景已经成为了一个恶梦,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当面对刘裕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也许现在杀死他,那么以后的一切都不会成为现实。也不知为何,他固执地相信,他梦中所见的一切都会在将来实现,那不止是一个梦,也是他未来人生的预言。

  可是他知道他不可能杀死刘裕,他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因为未发生的事情,而杀死自己的好友。就算他真地有这种心思,他也绝不可能是刘裕的敌手。而刘裕身为北府军的将军,他不过是一介书生,就算是要买凶杀人,那人也未必就能进入戒备森严的北府军军营。

  他依着墙根坐了下来,雾气翻翻滚滚地从他的身边流过,他的手足都是冰冷的。这雾似乎可以带走人们一切的希望,使处身于其中的人,无论身体或者是心境都变得越来越冷。

  他忽然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虽然他外表风光,无论出现在何处都会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寂寞。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如影附形,从未有一日离开过他的身边。

  一只彩蝶悄然飞了过来,彩蝶落在地上,化做一个身着五色彩衣的女子。

  四目相投,蝶衣的心里也不由地涌起了一丝感伤,这个人,他真象梁处仁。看着他的时候,她总会有一种错觉,其实他就是梁处仁。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在之中简单而快乐的岁月,他们曾经如此亲密无间。

  但他到底是怯懦的,最终他也不敢带着她出走,无论她如何哀求,他始终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也是乾闼婆王的下属吗?”

  蝶衣垂下头,“五十年前,我刚刚成精不久,道术也不精通,却遇到了抱朴子。他是一个道术高强的道士,又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以为一切的妖怪都会祸害人间。他看见了我,就一直追杀我,一定要将我除去。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在最紧急的关头,是上一代乾闼婆王救了我的命。从那以后,我就成为乾闼婆族的家奴,只要是他们命令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完成。”

  谢灵运淡然一笑:“所以你把我们都诱到这里来?”

  蝶衣点头,“可是你本不该来,你和刘裕两个人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灵运道:“我曾经被你掳走,你又将我放了回去,你觉得我与那位梁先生不象吗?”

  蝶衣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你真地很象他。”

  谢灵运道:“那为何你却要放我出去?”

  蝶衣轻叹:“虽然你很象他,甚至比他还要更加优秀,但我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他。我见过无数的少年才俊,他们各有千秋,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只有你是最象梁兄的。”

  谢灵运忽然生出一丝怒意:“既然我那么象梁先生,为何你不愿留下我?或者寻找梁处仁,根本就是你的一个借口,你只是喜欢戏弄青年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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