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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十一章 惊魂截杀

  王都西城外约十里处,有片绵延起伏的草场,一弯清清小河自侧边流淌,河岸另一边则是一片密林。由于景色清幽,地形齐全,距离官道又近,历来都是贵家公子们跑马游玩或练习骑射的地方。

  蹄音如雨,沿着河岸纵马疾驰的两骑一前一后,马如龙,人似锦,华辔雕鞍,难得骑术竟也相衬,极是精湛。当先那人奔至兴起,拨转马头,踏入河内,水花四溅而起,沾湿了皂靴箭衣。

  “景睿!你别疯,这是冬天,你快给我上来!”岸上人勒住马缰,大声叫道。

  水里的骑士仿佛没听见似的,由着胯下玉骢在水里乱踩,水深已渐及马腹。

  “好!”岸上人也动了气性,“你不上来是不是?那我下去,大不了冻一冻,再像以前一样生一场病……”

  随着这句话,岸上人毫不含糊就向下冲。他的同伴终于有了反应,拨马过来挡住,两骑并住斜斜上奔,越过一个小坡。萧景睿突然猛收缰绳,跳下马来,发力猛跑了几步,一下子扑倒在地,将头埋进深深的野草中。

  言豫津摇摇头,也甩镫下马,走过去朝他的肚子上软软地踢了一脚,“喂,装死吗?”

  地上的人却一声不出,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两颊,配合着野草一起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真拿你没办法。”言豫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顺手扯下一根草叼在嘴边,“你不是从小就最爱装大度吗?谁不知道萧大公子胸怀宽阔、为人温雅,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啊。这会子闹什么别扭呢?人家苏兄也没说什么,怎么就把你给气成这样了?”

  萧景睿猛地一翻身,脸绷得紧紧的,双眼直直地瞪向天空。

  “晒完背,改晒肚皮了?”言豫津笑嘻嘻地趴在他身边,拿草叶拨弄他的耳朵,“鞋袜都湿了吧?脱了一起晒晒。”

  “走开,别烦我!”萧景睿一把打开他的手。

  言豫津顿时竖起了眉毛,“喂!你看清楚,是我,我可不是你的出气筒,你在其他朋友那里受了气,可不要在我这儿找补,我从来没有给人垫窝子的习惯!”

  萧景睿翻身坐起,气恼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你瞪我我就怕你了?”言豫津回瞪着,一声比一声更高,“你这场气也生得不值,人家苏兄凭什么要把什么事都告诉你?说一句‘不关你的事,别问’,你就生气?”

  “我把他当朋友,可他把我们当什么?”

  言豫津笑了几声,斜眼看着好友,“景睿,你不会直到现在,都还以为苏兄跟我们到金陵来,只是为了交朋友,为了养病的?”

  “我……”萧景睿顿了顿,“我当然没那么迟钝……只是,他对我们,总该多多少少有点坦诚和信任吧?”

  言豫津冷笑道:“对于苏兄将来的角色而言,坦诚和信任是最不需要的东西。跟你说吧,我悄悄找谢弼打听过了,他那时提到的‘麒麟之才’,原来是琅琊阁主说的。太子和誉王争相延揽他,根源也在这里。你想啊,以苏兄的能力和江左盟的势力,他绝不可能是到了京城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萧景睿叹一口气,“苏兄到京城来,有他自己的目的,可是这件事他毕竟是被动的!太子和誉王的势力,绝非一个江湖帮派所能抗衡,再说苏兄满腹才学,机谋善断,确也当得上麒麟之才的美誉。就算他将来真的想要择主而事,这也没什么不对,大丈夫立身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博得旷世功名?何况你我都看得出他有多在乎他的江左盟,如果他在京城成功了,江左盟就等于得到了朝廷的支持,这也算是他的一个目的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言豫津深深地看着他,语气中渐渐透出一股冷冽,“景睿,苏兄已经很明显要参与到夺嫡之争里面去了,你就没觉得有些不安吗?”

  萧景睿抿着嘴想了半天,轻叹一声:“我是有些担心,万一他所选的一方将来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豫津立即打断了他,“他选哪方我都无所谓,可是你呢?你不怕谢府的立场刚好与他相反吗?”

  萧景睿倒真的从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呆了好半天,才吃吃地道:“不会有这个问题吧,虽然谢弼是偏向誉王一点,可是我爹很中立啊……”

  “你爹不可能一直中立下去啦!”言豫津断言道,“你爹和我爹又不一样,我爹虽有侯位,但挂的是闲职。你爹可是武臣之首,朝廷柱石,储位是历代皇家最大的一件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置身事外的。”

  “可是……可是……”萧景睿细细一想,想到最坏的地方,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喂,喂,”言豫津赶紧拍打着他发白的面颊,“五五开的概率啦,不算低的,你也用不着这么早就把自己吓成这样吧?”

  萧景睿一把将好友掀开,面色沉重,“不行,我还是要去劝劝苏兄,朝局这趟水太浑了,他最好还是别进来……”

  “切,你自己都说他是被动的了,就算他答应了你,太子和誉王答应吗?”言豫津拍拍手上沾的草屑,盘腿坐起来,“景睿,你应该也明白,苏兄是个跟我们不一样的人,他的心到底有多深,有多硬,那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样的想法,我们是根本看不透的……他如今已不是当初你带进京来,承诺要照顾他养病的那个苏兄了。我敢肯定他现在脑子里没有半分余暇想到你,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热辣辣地把他当成好朋友的话,将来吃亏的、受伤害的人一定会是你,你明白吗?”

  “豫津……”

  “是好朋友才跟你说这些话。从现在起,你要对自己说,苏哲是你萍水相逢、并无深交的一个朋友。你们结伴入京,他借住你家客院,如此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苏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人,你也好,我也罢,我们再风光无限,也是没有资格当他的知己的。”

  萧景睿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言豫津如此严肃正经地跟他说话,不禁被镇住了,低头思忖了半晌,想来想去他的话都没有错。可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微妙感觉,又岂是这三言两语能辨得清、分得明的?

  “好啦,话说完了,你慢慢想吧。”言豫津一跃而起,拖着萧景睿的手臂将他也拉了起来,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现在陪我去妙音坊听曲子,好久没去过了,宫羽姑娘一定很想我,听说还有十三先生新调的曲牌,晚上我们再乘画舫去游湖看灯,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萧景睿白了他一眼,“你大少爷叫我陪,敢不陪吗?”

  “哈哈,这才识相。看你湿漉漉的也不怕冷,快走,到了妙音坊就有衣裳换了……”言豫津转身将两个人的坐骑牵过来,把萧景睿的马缰扔给他。自己攀住马鞍,左脚伸进踩镫里,右脚刚刚发力一蹬,突然“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萧景睿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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