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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是,在你们的话中就是‘盛开的云檀花’的意思。我小的时候,人人都说我象云檀花一样美丽,所以就叫这个名字。”绮丝丽展颜一笑,又贴近宇文景伦看了他几眼,摇头道:“你虽长得俊,但应该叫元威,而不应该叫元静。”

  宇文景伦用手一摸,才知先前贴上的胡须早已不见,不由苦笑。绮丝丽却已“唉呀”一声,跑回火堆边,宇文景伦也闻到了一股焦味。

  宇文景伦看着绮丝丽解下火堆上架着的马肉,神情有些不忍:“可惜了我这匹上好的白雪驹。”

  绮丝丽笑声隐含讥讽:“好象是你先杀的它,借它躲过雪暴,我不过让它再救你一次,又何必假惺惺地说可惜?!”

  宇文景伦顿知这绮丝丽性情坦荡,容不得一丝虚伪,大笑点头:“是是是!倒是我矫情了!”

  雪仍在下着,宇文景伦一块烤焦的马肉下肚,再恢复了几分内力。

  绮丝丽吃得也极快,大块马肉不多时不见,吃完她似是嫌有些油腻,抓起一把雪,手搓了两下,却又面露痛楚,将雪团甩落。

  宇文景伦瞥见,面色微变,坐了过来。绮丝丽忙将双手背于身后,宇文景伦未加思索,双臂展开,自她腰间环过,抓住了她的双腕。

  此时他的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她的头正好抵在他的胸前,柔软而清香的感觉令他一怔,慢慢将她的双手拉到面前。

  他低头看着那被绳索勒得满是血痕的手,又看了看火堆边用绳索穿过的大块马皮,再环顾四周,轻声道:“走了多远?”

  绮丝丽抽出双手,微微一笑:“你太重,我拉得吃力,走不快,估计离先前那里大概十余里路吧。”

  宇文景伦想起她在暴风雪中并没有独自逃离,而是将昏迷的自己拉到十余里外有灌木枯枝的地方,生起火堆,自己才捡回了这条性命,心内感激,正待说话,绮丝丽似是知他所想,笑着捏拳捶了一下他的左肩:“你救了我一命,我救回你,互不相欠!”

  宇文景伦坐回原处,笑道:“正是,咱们互不相欠了!”

  火焰有些黯淡,绮丝丽再丢数根枯枝,宇文景伦望着火堆,陷入沉思之中。

  绮丝丽道:“我是向南边走的,雪暴由西向东,你的同伴多半难逃一劫。现在大雪还在下,你既然没事了,天一亮,咱们还得往南走,等大雪停了,你才能往东边去。”

  宇文景伦心忧易寒等人,却也只能点点头。

  绮丝丽抚了抚肩头,又打了个呵欠,宇文景伦忙道:“你睡吧,我来守着。”

  “好。你看着点,雪夜会有野狼的。”绮丝丽到马皮上躺下,宇文景伦解下身上貂领冬袍,盖在她的身上。

  绮丝丽并不睁眼,伸出左手,于空中打了个响指,又做了个手势,正是草原上马贼惯用的手语:“小子,多谢了!”

  宇文景伦笑着摇摇头,将火堆再挑旺些,不多时,便听到绮丝丽均匀的呼吸声。

  火焰跳跃,明明暗暗。再过片刻,宇文景伦侧头看了看,绮丝丽已经熟睡,火光映得她双颊通红。他注目良久,伸出手去,将貂领冬袍轻轻向上拉了拉。

  雪还在无边无际地下着,宇文景伦恐绮丝丽冻醒,不停加着枯枝,待晨光微现,绮丝丽忽然跃了起来。

  她眯眼看了看天色,道:“只怕还有大风雪要来,这里不能再呆,咱们得赶紧往南走。”

  宇文景伦望了望东边,心头微叹,忽觉肩头一暖,正是绮丝丽将貂领外袍披回他的肩头。

  二人虽是初识,却共经生死劫难,又互相守护,都觉如同相识多年,不由同时而笑。

  晨光中,绮丝丽笑容明媚,纵是漫天风雪也遮不住她的丽色,宇文景伦不由呼吸微窒。

  积雪厚重,寒风劲朔。二人一路向南,行进极慢,绮丝丽内力不足,走得个多时辰,停了下来,手撑腰间,大口喘气。

  宇文景伦知得在天黑前找到能避风雪并有干柴的地方,不然二人便会毙命于雪野之中。见绮丝丽面色发白,站立不稳,他步子一横,在她身前蹲下。

  “抱稳了。”绮丝丽尚未反应过来,宇文景伦已将她负起。

  绮丝丽喘气道:“这样下去,你也会走不动的。”

  宇文景伦并不说话,踏雪而行。走得十余里,他步伐渐缓,绮丝丽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要落地,宇文景伦双腕用力,她动弹不得。

  绮丝丽凝目望着他的侧面,忽然抱紧几分,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小时候,父――阿爸喜欢背着我这样走来走去,然后叫我唱歌给他听。”

  宇文景伦喘气笑道:“那你唱来听听,不过我可没你阿爸年纪大。”

  绮丝丽微啐一声,面颊飞红,又过了片刻,起喉而歌,歌声如同四月的春光,驱散了漫天风雪。

  这般在歌声中走走停停,黄昏时还未找到能避风且有干柴的地方,而雪仍不停息,二人都有些不安。

  绮丝丽看了看四周,道:“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个草围子的,应该住着有人,怎么不见了?”

  “只怕是见有大雪,搬到别处去了。”宇文景伦喘气道,话罢,忽然面色微变,又听了一会,道:“你听!”

  绮丝丽听了听,忙从他肩头跳下,二人循着那微弱至极的声音折向西面,走出数百步,终看到一顶倒塌于积雪下的毡帐。

  二人奔过去,宇文景伦拨开积雪,拔出靴间匕首,“嘶”地划破毡帐,婴儿的啼哭声愈发清晰。

  一名月戎女子被帐毡的木柱压住,身体僵硬,但她身形却似是极力弓起,显是要护住什么。宇文景伦蹲下用力将这女子尸身翻开,一名用毛毡包裹的婴儿正发出微弱的低啼,如同即将死去的幼兽。想是大雪压倒毡帐,做母亲的只来得及护住孩子,自己却命毙黄泉。

  绮丝丽“唉呀”一声,急速将婴儿抱起,宇文景伦掏出火摺子,尚未生火,绮丝丽见婴儿冻得奄奄一息,情急下解开自己的衣衫,将婴儿紧贴在胸前。

  待火生旺,绮丝丽坐于火堆边,却仍将婴儿紧捂于胸口,又急道:“快,找找看有没有羊乳。”

  宇文景伦在被积雪压倒的毡帐中找出一罐结了冰的羊乳,架在火堆上,回头道:“得等等才――”

  绮丝丽怀中,那婴儿无力地张着小嘴,寻找着、吸吮着,许是找不到母亲的味道,啼得更急。

  绮丝丽抬头急道:“快点――”见宇文景伦的目光停在自己胸前,她话语一顿,双颊通红,宇文景伦“啊”地一声,慌忙转过身去。

  他虽未娶正妃,府中却早有姬妾数名,只是他一心扑在军国大事之上,于男女之事上极淡,却非不通情事之人。但此刻,他忽有些紧张,又似神游天外,眼前闪现的总是绮丝丽胸前那一抹艳丽。

  待瓦罐中的羊乳腾腾而沸,他才悚然惊醒。绮丝丽也抬起头,但面颊仍是彤红,语带娇嗔:“这么烫,他怎么喝?!”

  宇文景伦慌忙提下瓦罐,深埋于积雪中,再从毡帐中寻来碗匙,倒了羊乳,不停吹气,又用嘴唇抿了抿,觉不再滚烫,将汤匙递至绮丝丽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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