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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宁剑瑜率后营三千名将士,守于镇波桥头,他横枪勒马,傲视逼将上来的桓军,一声暴喝:“宁剑瑜在此,不要命的,就上来送死吧!”

  他这声暴喝,如晴天惊雷一般,震得桓军心胆俱裂,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杀机四伏的战场,也于这一刻有些凝固。

  桓军箭矢已于先前射杀安澄等人时用尽,宇文景伦见宁剑瑜豪气勃发,英姿凛凛,灼得他双目生痛,不禁心中恼怒,抽出箭壶中最后数根长箭,吐气拉弓,白翎破风,连珠般射向宁剑瑜。

  宁剑瑜朗声长笑,手中银枪团团而舞,箭尖击上银枪,火花四溅,却又一一跌于一旁。

  宇文景伦瞅准宁剑瑜枪势,终瞠目吐气,射出最后三箭。

  宁剑瑜将第一箭拨落,第二箭已至胸前,他急速后仰,闪目间见第三剑射向自己左肋,急中生智,左手将白袍急卷,束成长棍,将最后一箭击落于地。

  河西渠两岸,镇波桥前,长风骑齐声欢呼,桓军士气不禁一挫。

  滕瑞迅速在心中权衡,趋近宇文景伦身边:“王爷,看样子,今天没办法将他们尽歼。咱们的将士,也都乏了,苦攻下去,死伤太重。河西府还得回兵去镇着。”

  宇文景伦压下心中不甘,怒哼一声,滕瑞打出旗令,桓军后军与右军迅速北撤向河西府,其余三军则依然列于河西渠北。

  宁剑瑜大笑道:“宇文小子,咱们改日再战!”率着后营三千余人缓缓退过镇波桥。

  炎炎夏日,雨势一停,便是丽阳当空。

  宁剑瑜退过镇波桥,向崔亮大声道:“子明,你帮我看着!”急奔向帅旗所在。

  帅旗下,卫昭手中运力,猛然撕开裴琰的甲胄。裴琰左肩血流如注,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面无表情,坐落于地,紧紧抱着安澄的尸身。

  江慈见崔亮不在近前,凌军医等人也未赶到,强自镇定心神,迅速取出囊中药酒与伤药,向卫昭颤声道:“三爷,点他穴道止血!”

  宁剑瑜赶到,抢步上前,扶住裴琰:“侯爷!”

  卫昭强忍右腿刀伤剧痛,单膝跪于地上,挥手如风,点住裴琰肩头数处穴道。

  江慈迅速将药酒涂上裴琰伤口,裴琰身躯一震,抬起头来。

  江慈只当裴琰疼痛,忙道:“相爷,你忍着点,马上就好!”

  裴琰目光徐徐扫过宁剑瑜与卫昭,又木然望向围拥在四周的长风骑将士,愣怔良久,终缓缓望向怀中被乱箭射成刺猬一般的安澄。

  他双目血红,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手去,一根,又一根,将安澄身上的箭矢用力拔出。

  “噗”声连连,黑血流淌,安澄身上箭洞一个个呈现,他面上满带着愤怒和不甘,双目睁得滚圆,无言向天。长风骑将士俱是心头绞痛,不知是不忍看安澄惨状,还是不忍看侯爷木然的神情,都偏过头去。

  裴琰一根根利箭拔着,眼中痛悔之意渐浓,宁剑瑜与卫昭默然立于一旁,俱各无语。

  裴琰将安澄身上最后一根利箭拔出,再将正替他敷药的江慈一推,身形稍向前俯,将安澄紧紧抱于胸前。

  江慈被他推得跌倒于地,抬起头,正见裴琰紧闭的双眸,颤抖的身躯,也清晰地看见,两行泪水,急速地,自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那泪水,似都带上了几分血红。裴琰慢慢仰起头来,视线模糊中,头顶炎炎烈日,恍如安澄灿若阳光的笑容,他再也无法抑住心头一阵狂似一阵的巨浪,仰天长嘶一声:“安――澄!”

  九一、羁鸟投林

  华朝承熹五年四月二十六日,桓军攻破青茅谷,华军阵亡万余人,退守河西。

  四月二十六日夜,桓军攻破河西府,华军云骑营全军覆没,长风骑阵亡万余人,河西府青壮年男子,在巷战中与桓军血拼,十死七八,河西府郡守及高国舅殉国,高氏宗祠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四月二十七日,田策率残部四万人边战边退,其中万余人在河西渠以北与桓军主力血战,无一生还,长风卫统领安澄阵亡。

  同日,裴琰率三万长风骑赶到河西渠,与桓军激战后力守镇波桥,回撤到河西渠以南,并与田策残部三万人会合。

  四月二十七日至四月三十日,六万长风骑以河西渠为凭,沿这条宽两丈半、深约丈许的沟渠,东西绵延上百里,与桓军展开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终将桓军铁蹄暂阻于河西渠以北。

  与此同时,桓军左军相继攻下河西府东面的寒州与晶州。

  “河西之败”,是裴琰的长风骑自创建以来遭遇的首场大败,不但损兵折将,主帅裴琰也身负重伤。

  月落日升。

  黎明时分,崔亮松了一口气,自最高的哨斗下来,一脸疲惫,仍打起精神嘱咐了田策和许隽一番,才回转中军大帐。

  河西渠是河西府百姓为灌溉万亩良田而开凿的一道人工沟渠,宽约丈半,水位不深。崔亮耗尽心智,哨斗、传信烟火、尖哨、水网、刀藜全部用上,还派人在渠边不断巡回警戒,方阻住桓军大大小小上百次沿河西渠发动的攻袭。

  见他入帐,宁剑瑜迎了上来:“子明辛苦了,前面怎么样?”

  崔亮苦笑一声:“昨晚又偷袭了数次,好在发现得及时,挡了回去,现在消停了。”

  “我去桥头,侯爷正要找你,你进去吧。”宁剑瑜拍了拍崔亮的肩膀,出帐而去。

  崔亮走入内帐,见裴琰正低咳着,将手中的密报收起,微笑道:“相爷今日可好些?”

  “好多了。但内力还是只能提起三四分,易寒那一拳,真是要命。”裴琰抬头微笑:“这几日,真是有劳子明了。”

  “相爷客气,这是崔亮应该的。”崔亮忙道,又犹豫了一阵,终将心头那事压了下去。

  陈安在外大声求见,裴琰道:“进来吧。”

  陈安似一阵风卷入帐中,单膝下跪:“禀侯爷,粮草到了,共一百五十车。”

  裴琰与崔亮同时一喜,裴琰站了起来:“去看看。”

  陈安忙道:“侯爷,您有伤――”

  “只是肩伤,又不是走不动。”裴琰往外走去,二人只能跟上。

  陈安边行边道:“据押粮官说,这批粮草,是河西府失守前就从京城运出来的,战报送回京城后,董学士是否会紧急送批军粮过来,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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