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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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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并不下拜,只是坐于石坟前,取出竹箫,箫声先如细丝,渐转悲凉,冲破夜空,直入云霄。 箫音散去,卫昭长久凝望着石坟,向来森冷的眼神柔和得似要渗出水来,江慈在旁看得清楚,心头微微一震。 不知过了多久,平叔轻叹一声,上前低声道:“少爷,夜深风凉,已经拜祭过了,还是回去吧。” 卫昭沉默不语,半晌方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坐坐,平叔,你先带她回去。” 平叔扯了扯江慈,江慈走出数步,回头见那白色身影孤零零地坐于坟前,心中一阵激动,冲口而出:“我在这里陪他。” 平叔有些为难,卫昭冷声道:“那就让她留下吧,平叔你先回去。” 初春的夜风带着丝丝寒意,江慈在卫昭身边坐下,侧头看着他如石雕般的侧影,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今天,是我姐姐的祭日,她,是死在我师父的剑下――” 长久地沉默之后,卫昭缓缓开口,声音缥缈如梦,江慈望着他微眯的双眼,心中一痛。 她细细咀嚼卫昭这句话,虽不明他姐姐为何死于他师父剑下,但也知这其中的往事饱含伤痛,心中恻然,柔声道:“三爷,师父和我说过,一个人生与死,穷与富,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姐姐这辈子不能陪你,那也是命中注定,你不用太难过。说不定,她下辈子便能一直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 卫昭仰头望着夜空中的一弯冷月,缓缓道:“这世上,除了平叔,便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双重身份。你也看到了,我月落族要想不再受桓华两国奴役,便只有牺牲族人、流血抗争这一条路。就是为了这个,姐姐死在师父剑下,我也――” 江慈听他话语越来越低,周围的空气似都被他的话语凝住,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不由垂下头去。 良久不见卫昭再说话,她侧头一看,只见卫昭捂着胸口喘息,似是有些呼吸不畅,双手也隐隐有些颤抖,眼神迷乱,竟有些象师叔描述的“走火入魔”迹象。她不由慌了神,情急下拍上卫昭后背,卫昭咳嗽数声,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江慈抱住他软软而倒的身子,急唤道:“三爷!”见卫昭毫无反应,手足无措,半天方想起师叔所言,运力拍上卫昭胸前穴道。 卫昭再咳数声,睁开双眼,盯着江慈看了一阵,慢慢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果然笨得非同一般!” 他坐正身躯,盘膝运气,压下体内因激动而翻腾的真气,待真气逐步回归气海,再咳几声,望向江慈。 江慈被他复杂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与他默然对望。 火光下,卫昭秀美的面容皎若雪莲,眼中流光微转。他静静地望着江慈,如黑宝石般的眼眸似有魔力一般,吸紧了她的视线,不容她避开。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江慈面颊,慢慢贴近她的耳边,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疑惑,似还有着一丝欣喜:“告诉我,方才,为何不趁机杀了我或是逃走?” 六三、惊天颦鼓 这略带魅惑的声音让江慈脑中有些迷糊,她愣了一下方想明白卫昭所问何意,“啊”了一声,见卫昭越贴越近,忙摆手道:“我,我没杀过人。” 卫昭右手一僵,愣得一阵,方自江慈面颊慢慢收回。他望着她有些慌张的神情,忽然大笑。江慈恼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卫昭笑得有些岔气,再咳一阵,斜睨着江慈道:“那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呢?你不是一直想尽办法要逃的吗?” 江慈想了想,调皮心起,微笑道:“我想倒是想逃,可又不认识路,总得等你醒来,问问路才行。” 卫昭看着她唇边隐现的酒窝,笑声渐低,戴上面具,站了起来:“走吧。” 江慈跟上,又转身去拿地上火堆中的松枝。卫昭瞥了一眼:“不用了,我看得见。” “可我看不见。” 卫昭忽然转身,江慈只觉左手一凉,已被他牵着往前而行。 寂静的夜,初春的风,山间的鸟鸣,以及,握住自己的那份冰凉,让江慈不忍抽出手来。这青石小道,似乎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又似乎太短,转眼便见到了屋舍殿堂中的烛光。 两人都未说话,直到平叔执着灯笼出现在面前,卫昭方松开江慈,淡淡道:“平叔怎么不早些歇着?” 平叔眼中神光微闪:“不知少爷要将这丫头安顿在何处歇宿,我来请示一下。” 卫昭边行边道:“就让她睡我的外间吧,夜里也好有人端茶递水。” 平叔看了看江慈,轻声道:“是。” 这夜,江慈怎么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思绪纷纭。直到天蒙蒙亮,实在累极,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轻轻的脚步声由内间至外间,在江慈床前停住,过得一阵,才逐渐消失在门口。 江慈直睡到天透亮,晨光穿过青色窗纱,投在她的脸上,方才醒转。她奔到内室,见卫昭早已出去,匆匆洗漱,正待拉门而出,平叔步了进来。 江慈笑道:“平叔早!” 平叔微笑着递给江慈一碟糕点:“饿了吧?少爷让我为你准备的。” 江慈正有些肚饿,忙双手接过:“谢谢平叔。”吃得一阵,笑道:“平叔,你对三爷真好。对了,你有没有孩子的?” 平叔的目光似有些慈祥:“在我心中,少爷就是我的孩子。” 江慈点头笑道:“那就好,你家少爷,也挺不容易的,我看他――”话未说完,她脑中逐渐眩晕,扶着桌子倒于地上。 平叔低头凝望着江慈如果子般娇嫩的面容,语气冰冷:“小丫头,我绝不能再留你在少爷身边了。”他俯身将江慈抱起,放入一个大麻袋中,身形微闪,扛着麻袋直奔后山。 星月谷后山,有数十根石柱,高矮不一,柱上均刻着星月图案,此处乃星月教上百年来举行祭祀的地方,历代教主去世后也会在此处举行送归大典。 平叔扛着麻袋奔到最矮的一根石柱旁,用心听了片刻,知附近无人,遂运力将那石柱左右旋了数圈,石柱前方十步处的一块青石板缓缓向下沉,露出一个地洞来。 平叔纵身跳入地洞,沿地道不断向下,直到进入宏大的地宫,方松了一口气。他将江慈从麻袋中放出来,把她搬到一张石椅上放下,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冷声道:“小丫头,看在你还有用,我不取你性命。但若再留你在少爷身边,老教主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你老实在这儿呆着,饿不死你的。” 他得意地笑了笑,仍旧从地道而出,移回青石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向星月谷。 刚走出数步,他面色微变,不敢看前方卫昭冷冽的眼神,垂下头去。 卫昭负手立于风中,平静地看着平叔,语调很淡:“平叔,你今年也有五十了吧,不知还受不受得住杖刑。” 平叔咬咬牙,跪落于卫昭身前,沉声道:“平无伤违反教规,擅入地宫,请教主按教规处置。但那丫头,绝不能再留。” “她是裴琰的女人,我还要将她还给裴琰,岂能伤她性命?”卫昭默然半晌,缓缓道。 “小的也不是要伤她性命,将她关在这地宫中,也会给她送入水食,待裴琰依咱们计划行事,小的自会将这丫头送还给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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