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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裴琰啧啧摇了摇头:“看来易堂主的确是心狠之人,无怪当年抛弃燕小姐,害死燕将军及夫人,又害了素大姐的终生。”

  此处山野向北,夜风甚急,吹得林中树叶簌簌作响。易寒沉默片刻,道:“裴相,你今日已不可能将我留下,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伤我女儿,我定要你全部亲人性命相偿!”说着剑光一闪,劈下一截树枝。

  裴琰笑道:“易堂主,我也不是一定要取你性命,也不是要将你绳之以法,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易寒迎上裴琰目光:“裴相请问。”

  “我想问问易堂主,金右郎金大人,现在何处?”裴琰闲闲道。

  易寒一愣,复又大笑:“裴相倒是聪明人,知道使臣馆一事是我所为,不过你可问得太晚了,我现在也不知金大人身在何处。”

  裴琰面上闪过一丝恼怒,轻哼一声:“你们这招倒是毒辣得很,看来你家二皇子是绝不愿贵国与我朝签订和约,而是一心想挑起战事,好重掌兵权。”

  易寒见只裴琰一人跟踪而来,也不惧怕,微笑道:“和约若成,二皇子便要交出兵权,他自是不愿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命我一把火烧了使臣馆,只是累了裴相,倒是对不住裴相大人了。”

  裴琰极为恼怒,面色阴沉。

  易寒见他身形立如青松,知他正意图封锁自己逃逸的各个方向。他想了片刻,欲分散裴琰的注意力,好趁机逸去,遂悠悠道:“我这事做得十分隐秘,不知裴相是如何得知,一切乃我所为?”

  裴琰右手指关节掐得喀喀响,冷冷道:“当今世上,要从使臣馆内将一个大活人劫出,跃上数丈高的屋顶,翻墙过到卫城大街,还要避过使臣团、禁卫军和光明司的耳目,这份功力,便只有我、易堂主和萧无暇萧教主方有。”

  “那为何裴相认定是我易寒所为,而非萧教主所为呢?他可也是一心想破坏这份合约的。”

  裴琰面色渐转平静:“人是你劫的,火却不是你放的。我详细调阅了所有笔录,发现自火起被禁卫军察觉,至全部人马赶来救火,时间极短,且人来人往,还有光明司的司卫们正在巡防。你要急着将金右郎大人带走,自不可能再来放火,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使臣团内部有人与你配合,你方把人劫走,他便放了这一把火。而且事先,使臣团的人饮下了有迷药的酒水,这也只可能是内部有人作案。萧教主虽神通广大,但要支使这么多桓国人替他办事,似乎不太可能,所以,我便想到是易堂主大驾光临,而且你也确有这份动机。”

  易寒哈哈一笑:“裴相果然聪明,易某佩服。所以,你才设下计策,引我出来,想逮我归案?!”

  “不错,关于有年轻女子在打探当年燕将军后人一事,是我命人在京城及四周散播出去的。我知你听到这个传言后,定要来京城一探究竟,想知道这个年轻女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那裴相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女儿的?”

  “这可就是机缘凑巧了。我本也没想到你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与素大姐说定,替她父亲燕将军翻案,让她先根据真人真事排演一出戏曲,在百姓中制造同情的声势,再上书圣上,替燕将军洗刷罪名。我知你一定会去找素大姐,也知她这堂戏,你是非看不可。本还想着找一名年轻女子来假扮你女儿,当堂认亲,引你出现。不料你真正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倒省了我一番力气。这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可怪不得我。”裴琰微笑道。

  易寒仰面而笑,声震山野,笑罢他脸一寒:“裴相,你果然行事狠辣,手段高超,只是你纵知这一切是我所为,又有何用?你今日既不能将我留下,更无法找到金右郎大人,你又如何洗刷你朝意图破坏和约的罪名?听说裴相可是立下了军令状,要在半个月内找到真凶,否则乌纱难保,易某真是有些对不住裴相了。”

  裴琰一笑,意态悠闲,月色当空,易寒将他面上笑容看得清楚,那笑容竟似看着猎物在网中挣扎,极为得意,他心呼不妙,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正思忖间,裴琰猛击双掌,二人身侧不远处的一处石墓,轧轧作响,墓碑缓缓移动,火光渐盛,十余人点燃火把从墓中步了出来。

  易寒心一沉,见那十余人中,本国副使雷渊正阴沉着脸望向自己,知又中了裴琰之计,暗恨不已。

  裴琰面上笑得更为优雅,缓步走到那十余人面前,依次介绍:“这位是雷副使,易堂主自是老相识,无需我再介绍。”说着解开了雷渊的哑穴。

  他又一一道:“这位是西兹国驻我华朝的使臣,阿利斯大人;这位,是乌琉国驻我朝的使臣越大人;这位,是鞑靼的使者铁大人。”他一一解开各人穴道,抱拳道:“为防易堂主听出各位声息,多有得罪,只是此事也关系到各国会否受战火波及,权宜之法,请各位使臣大人见谅。还请各位能为我朝作个明证。”

  三位使臣忙道:“裴相太客气了,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等一定会据实作证的。”

  裴琰步到雷渊身前,微笑道:“雷副使,不知您还有何疑问?”

  雷渊轻哼一声,望向易寒,冷声道:“易堂主没将我烧死,还留了我一命,我倒是要万分感激堂主。”

  易寒知事情败露,前功尽弃,却也不甘心被裴琰拿住,力贯剑尖,盯着裴琰,只待他稍有松懈,便突围而出。

  裴琰笑道:“我知道易堂主一定很不甘心,也心有疑惑,为何我会算到易堂主一定会逃到此处,而事先在这处安排好一切?”

  易寒却已想通,冷冷道:“裴相水晶心肝,剔透玲珑,不管是双水桥畔,还是城中围堵,路线都是算计好了的,包括先前投掷匕首,为的就是将我逼到此处。”

  裴琰大笑:“正是,易堂主想得透彻。我不妨再告诉易堂主,我早算到这城中必有我朝之人和你接应,而且为你劫人提供帮助。前几日京城之内,严厉搜查各客栈,也是我命人所为。只有这样,方能逼你与其联系,住到他为你安排的宅子之中。你先前歇息的那两个多时辰,我已将那宅院的来历,屋主是谁,顺藤摸瓜查得清清楚楚,只怕此时,我的手下已将此人拿住,逼问出金右郎大人的下落了。”

  易寒只觉嗖嗖凉气自脚底涌上心头,眼前这位华朝左相,年纪甚轻,却手段凌辣,精明严密,心机似海,将自己似猫捉耗子般玩弄,实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想寻隙遁去,刚欲拔身而起,却见裴琰身形也是一动,将自己逃走的角度封死。正对峙间,听得脚步声纷响,数十人由山脚奔来,火光大盛,他转头见看见一人,面色大变。

  火光下,燕霜乔鬓发微乱,气息微喘,被数名长风卫押着,眸中隐有泪花,神情复杂,望着易寒。

  易寒心尖一疼,但他已将面前这位裴相看得通透,知即使自己束手就擒,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父女。他念及此,一声厉啸:“裴琰,你若有胆动我女儿,我要你的亲人十倍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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