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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皇帝点了点头,面色一肃:“诸卿听着,今日所议之事,若有泄密者,诛九族!”

  众臣知兹事重大,忙皆下跪磕头:“臣等谨遵圣谕!”

  陶行德与庄王对望一眼,无奈地磕下头去。

  裴琰从弘德殿出来,已近正午。天上云层浓厚,秋风卷起落叶,衣袖生寒。他立于盘龙玉石柱旁,想起方才与右相陶行德的一番激辩,忍不住冷冷一笑。

  脚步声响,他并不回头,听得静王悦耳的声音道:“少君辛苦了!”

  裴琰微微仰头,望向天空中浓浓的乌云,默然良久,道:“终于起风了!”

  静王也负手望向天际,点了点头:“是,晴了这么久,南安府大旱,可不是件好事。看看这场雨,能不能解解旱情。”

  他默然片刻,又道:“少君,星月教一事,不能再拖了,今日看朝中景况,只怕该教正在京内渗透其势力。”

  裴琰点点头道:“是,萧无暇多年筹谋,此次定不甘心其根基所在被一分为二,只怕反击手段将会十分激烈。我得尽快把他给找出来,彻底将该教铲除,才能安心。”

  静王低声道:“那为何少君今日还要在朝堂上公开你建造堤堰的妙计?就不怕方才众臣之中有被星月教渗透之人?”

  裴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身拱手:“王爷,我先走一步。后日我母亲四十寿辰,她本是不喜热闹张扬的人,但我还是想替她操办操办,还望王爷能给我几分薄面,拨冗驾临,回头我会命人送上请帖。”

  静王讶道:“原来后日就是令堂的寿辰,少君怎么不早说,本王也好准备寿礼。届时,本王一定会亲来给夫人祝寿。”

  裴琰再拱拱手,步下台阶而去。

  静王负手立于廊下望着裴琰远去的身影,正出神间,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忙转身行礼道:“大哥!”

  太子颇觉无趣,略显圆胖的脸上一抹苦笑:“三弟你也太精了吧,不回头就知道是大哥我。”

  静王稍稍低头躬腰:“敢直拍我肩膀之人,定是大哥与二哥,二哥这两日正生我的气,是万万不会搭理我的。”

  太子嘻嘻一笑,全无长兄风范,凑近道:“三弟,二弟他究竟为何生你的气?”

  静王苦笑一声:“前日父皇召我与二哥考较功课,夸赞了我两句,二哥心里吃味,看见我就瞪眼睛。”

  太子听到‘考较功课’四字,打了个寒噤,忙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万一父皇想起要考较我的功课,可就大事不妙!”说着匆匆而去。

  太子走远,静王方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裴琰回到相府,风愈发大了,夹着雨点潇潇落了下来。

  他一出轿,随从们忙撑起油伞。入正门,过回厅,穿长廊,踏入慎园,正待脱去风披,却倒退两步,望向坐于回廊栏杆上、不停甩着双腿的江慈,微微一笑,也不理她,踏入房去。

  江慈嘻嘻笑着跟了进来。裴琰任侍女们替自己解去风披,换下蟒袍,着上浅紫色丝衣,外罩淡青纻丝长袍。又有侍女轻手替他取下官帽,将黑发拢起,系上浅紫色抹额,愈显丰神俊秀,气度高华。

  江慈在心中撇了撇嘴:又不是孔雀开屏,比谁更美,你再装扮,也还是只大闸蟹!

  裴琰并不理她,在紫竹摇椅上躺下,举起一本《清尘集》在眼前细看,悠悠摇摇,还跷起二郎腿轻轻抖着。四个清丽侍女立于他身后,或捧巾,或端茶,或执拂,或添香。

  江慈狠狠地在心里鄙视了一阵,清清嗓子,步到裴琰椅前,裣衿行了一礼,正容道:“江慈谢过相爷救命之恩。”

  裴琰从书后瞥了她一眼,鼻中‘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江慈脸上绽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自己搬了张凳子在裴琰身边坐下,侧头看看了裴琰手中的书,笑道:“相爷果然有学问,这《清尘集》,打死我都是看不进去的。”

  裴琰身后侍女们,早听人说起江姑娘那夜之糗事,此刻见她嘻皮笑脸,一副顽皮模样,均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慈不理会她们,继续和裴琰搭话,裴琰却总是‘哦’或者‘嗯’一声,并不理她的茬。

  江慈也不气恼,就坐于裴琰身旁絮絮叨叨,裴琰要喝茶,她就抢着端过茶盏,侍女上来替他捶腿,她又抢过小竹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裴琰敲着。

  不多时,有侍女进来禀道:“相爷,饭菜备好了,请相爷用餐。”

  裴琰双脚一抖,江慈松开竹捶,向后一仰,他已潇洒站起身来,也不看她,往东首偏厅行去。

  江慈冲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未及收手,裴琰已回过头来:“你既来了,便和我一起用餐吧。”

  江慈眉花眼笑:“谢相爷!”

  她一踏入偏厅,入目见楠木桌上正中摆着一盘清蒸蟹,忽觉浑身发痒,腹中也似有些疼痛,见裴琰正含笑望着自己,忙摆手道:“相爷,我肚子不饿,来这里之前,已经吃饱了,我还是服侍您用餐吧。”

  裴琰笑了笑,落座道:“都出去吧。”侍女们齐应一声,行礼后退了出去。

  裴琰见江慈愣在原地,抬头道:“你不是说要服侍我用餐吗?怎么还愣在那里?那夜说要留在我相府,为奴为婢,以身相报,原来都是假话啊!”

  江慈面上堆笑,步过去握起银箸,递于裴琰手心,又替他勺了碗汤,在他面前放下,却手一歪,汤碗微微一斜。

  眼见汤水荡出瓷碗,溅到裴琰的外袍上,她忙取过丝巾俯身替他擦拭,边拭边道:“江慈乃乡间粗野丫头,不懂得服侍人,相爷千万莫怪。”

  裴琰呵呵一笑,放下手中银箸,猛然探手箍住江慈腰间,将她身子一扳,江慈‘啊’的一声,倒于他膝上,急切下双脚乱踢,却被裴琰右肘摁住,动弹不得。

  江慈大怒,脱口骂道:“死大闸蟹,你休想我替你听声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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