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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六


  花晓霜芳心欲碎,脸色苍白,转头望着花无媸,道:“奶奶,是你的主意么……”花无媸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却不答应。却听花清渊叹道:“梁萧。我这次出宫,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不惜倾一宫之力,将你擒住,以慰大宋军民在天之灵。”梁萧原本茫然无措,听得这话,心头豁然雪亮,惨笑道:“好,花大叔,你做得好。”说话声中,鲜血如线,自口角不绝淌下,滴滴答答落在黄土地上。秦伯符寒声道:“梁萧,此番擒你,虽是暗算。但你用天机宫的本事对付宋人,攻城灭国,杀人无数,当真罪不容诛。秦某虽从背后伤你,却是毫不愧疚。”他话语铿锵,字字如针,刺的梁萧心头大痛。一想到这两位生平最信赖的长辈出手暗算,凄凉之余,怨恨大增,咬牙道:“成王败寇,既是暗算,又何复婆婆妈妈。”秦伯符长眉一挑,喝道:“臭小子,你还不悔么?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做鞑子平章的时候,就没想到今日吗?你屠杀大宋百姓的时候,就没想到报应吗……”他与梁萧曾共经患难,嘴上不说,心中对他却是异常看重,见他误入邪途,已是伤心之极,骂得两句,只觉气往上冲,牵动痼疾,顿时面红耳赤,咳嗽不住。花晓霜急道:“秦伯伯,萧哥哥他早就后悔……”梁萧截断她道:“我做便做了,从没悔过,你再说一字,休怪我翻脸无情。” 晓霜听他面目凶狠,口气绝决,不觉心头一颤,一低头,泪水滴滴沾湿衣襟。

  天机宫众人见状,纷纷忖道:“这小于性情乖张,莫可理喻,难怪会犯下滔天大错了。” 忽听花无媸道:“拿‘囚龙锁’来!”左恨弱取来一副铁枷,黑中泛紫,结构繁复,花清渊伸手接过,铐住梁萧手脚,发动机关,喀喀数响,将他手足牢牢锁住。花清渊叹道: “梁萧,寻常手段只怕困不住你,只得用上这个,怪只怪……怪只怪花大叔当年没将你从明归手中救出来,以致你误入歧途,今日被锁的,理应是大叔才对……”说到这里,不觉双目泛红。

  梁萧低头不语。花清渊长叹一声,将他放人马车之中。天机宫众人均是沉着脸,寂然而行。沉寂中,赵呙呜咽之声,听在众人耳里,更显刺耳。花晓霜浑身无力,靠在凌霜君身边,心如乱麻,主意全无。

  凌霜君见她容色举止,猜到她的念头,心中一阵凄凉:“霜儿生来本就命苦,怎么又遇上这个姓梁的恶徒,老天待她,当真太薄……”想着怔征流下泪来。泪水滴在怀中婴儿脸上,那婴儿啼起来,凌霜君只得收拾心情,尽力哄他。

  花晓霜听得哭声,不由回过神来,问道:“弟弟叫什么名字?”凌霜君望着婴儿,眼中满是怜爱之意,柔声道:“我们唤他镜圆,小字圆儿。”花晓霜喃喃道:“镜圆,破镜重圆么?”凌霜君脸一红,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孤零零的,几想一死了之,多亏你爹爹细心劝慰。唉,想不到过了这些日子,我恨他的意思也淡了许多,挨了几年,生下了他。所幸你奶奶说话算数,让我们寻你回去。”望着爱子,眼神说不出的柔和喜悦。花晓霜望着婴儿红扑扑的小脸,心中一酸:“好在他不像我,从小就要受苦。他将来会做天机宫主,我却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明日如何,全然不知……”想着只觉心如刀绞,低下头去,凌霜君瞧在眼里,暗暗叹息 行不多时,蹄声忽止,花清渊掀开车帷。梁萧放眼瞥去,但见暮色转浓,四周黑松林抱着一个百丈大坪,居中矗着木台一座,台上数十根火把烧得哗哗剥剥,散发着松香气味。台下则密密层层站了许多人,人数虽多,却无一人喧哗。个个沉气凝神,气氛凝重。

  梁萧见这景象似曾相识,一转念,骤然惊觉:“这里不是百丈坪么?”想起那日云万程歃血为盟,萧千绝孤身显威,目己失声一呼,以致母亲远走,父亲丧命。种种情形在心间一闪而过,一时恍若梦寐。忽见一条人影越众而出,笑道:“来得可是天机宫的诸位么?” 梁萧举目望去,只见来人颀长挺拔,英气迫人,正是云殊。

  只听花清渊道:“云兄弟,你安排得如何?”云殊淡淡地道:“多蒙宫主照顾,此间万事已备,只欠东风了。”转头与花无媸、秦伯符见过,轮到花慕容,云殊声音转柔,道:“慕容!”花慕容嗯了一声,欢喜里透出一丝羞涩,问道:“这些日子,你定然十分辛苦了?”云殊笑道:“辛苦是辛苦,十分却算不上。”花慕容面一红,低声道:“当着众人,不要贫嘴。”云殊微微一笑。

  花慕容叹道:“云殊,你说得那人已被我们拿住了。”云殊雄躯一震,道:“当真?” 此时秦伯符将梁萧带出车外,云殊瞧向梁萧,二人目光交接,云殊面色青红不定,忽地长声笑道:“好得很,今日倒可以开个除恶大会了、”花清渊犹疑道:“云兄弟。此人与我天机宫实有莫大渊源,还请云兄弟高抬贵手……”云殊摇头道:“花宫主,换了他人,云殊尽可答应。然此人决计不可轻饶。”花清渊欲言又止,神色黯然,花慕容一咬唇,忽道:“云殊我也知萧儿大错特错,可他自幼失怙,乏人教诲,抑且年少识浅,不免行差踏错。你瞧我面上……”话未说完,云殊己自摇头不止。

  花慕容还要再说,却听花无媸叹道:“云殊说得是,梁萧对我宫虽有恩惠,但终是私恩,统兵攻宋,屠杀百姓,却是公愤,孰轻孰重,大家俱都明白。况且他一身奇术出白天机宫,若不将他正法,我宫四百年清誉必当毁于今日。”此话一出,天机宫众人均是一寂,花晓霜只觉天旋地转,瘫在凌霜君怀里,泪水狂涌而出。云殊面色一沉,蓦地厉声道: “将这奸贼押上台去。”何嵩阳应声出列,目光狠厉,冲梁萧脸上重重唾了一口,揪着他走上木台,重重掷在地上。众人不知发生甚事,哗然议论,云殊踱上木台,手臂轻挥,台下顿时寂然。

  云殊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沉声道:“而今中土沦陷,蛮夷猖撅,云某丧师辱国,百死莫赎,本是无颜相见诸公。然云某人虽然驽钝,却终不忍亿万同胞号啕于铁蹄之下,做牛做马,为隶为奴。今日召集诸公,诚盼大家同心协力,练就一支雄兵,与鞑子再决雌雄。” 台下的南方武人大都经历战乱,受尽亡国屈辱,听得这话,尽都热血沸腾,咬牙切齿,纷纷叫道:“对,将元狗赶回北方去。”“我黑风寨五百人马尽听云大侠调遣。”“咱们誓死跟随云大侠,杀他娘的狗鞑子,若留得一个,绝不甘休。”众人哄然叫道:“对,留得一个鞑子,便不甘休。”

  忽听老成者冷言道:“云大侠言辞虽壮,但兴兵复国却大非寻常,先不说当今元人兵强马壮,气焰正盛。便是重兴义军,也非易事。敢问粮草从何而来?军器从何而来?招兵买马,所需钱粮又从何来?”

  众武人大都只图一时痛快,哪想到这许多关节,经这么一说,顿时面面相觑,大感泄气。云殊微微一笑,道:“钱粮马匹,云某自有办法筹措,不出一月,当有足够银钱,供给数万兵马之用。还请诸公放心。”众人欣喜若狂,欢声叫道:“云大侠手眼通天,咱们不放心你,还能放心谁去?”“若非奸臣当道,云大侠早就打败鞑子,中兴汉室啦。” “是啊,天底下的豪杰,数云大侠第一,谁不放心你,俺郭老三叫他血溅五尺云殊连呼惭愧,但见众心如一,又感欢喜。双手一挥,让众人噤声,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本是要缔结一个紧要誓约,但眼下盟友未至,云某想先行了结一件大事。“说着一指梁萧,朗声言道:”这人姓梁名萧,曾为鞑子平章,攻我城池,杀我黎民,当真罪不容诛。承蒙天机宫诸位高手相助,侥幸将他擒获,诸位说说,该将这厮如何处置?”

  众豪杰又惊又喜,纷纷叫道:“割舌挖心。”“活剐了他……”一时无数怨恨目光射到梁萧身上。梁萧虽然四肢被缚,但意态据傲如故,正眼也不向下瞧上一眼,众人见他如此嚣张,越发愤怒,纷纷刀剑出鞘,向着台前拥了过来。花晓霜张着小口,瞧得浑身发冷,偏又无力动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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