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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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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影。”久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方才已听过、已闻过,这里没有血,更没有死人。” 风独影并没有睁眼,冷着声道:“你我又何必看这些,我不喜欢。” “阿影,这与你不喜欢的完全是两样东西。”久遥的嘴唇紧贴在风独影耳边上,以至那声音如此的响又如此的暖,“这是世间最美丽的一种颜色,凤凰便是一次又一次自这种火红的烈焰中重生。阿影,世人赞你为‘凤凰’,你岂能有负这名号,无论多少次,无论多么痛苦,你都可自这烈火中脱胎换骨,重新站起来,走出来。” 最后一句入耳,风独影禁不住全身一震,就仿佛沉溺黑潭许久的人,突然头顶上被敲开了一道缝,射入大片明光,她不由自主地浮出水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此入目,已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前边是一片枫树林,此刻挂满丹枫,一眼看过去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绯红,秋风吹过,枫树沙沙地摇,枫叶哗哗地舞,如同摇曳起伏的火海,还有许许多多秋叶随风飘飞,就如片片焰火在空中绽放,然后蹁跹而下,如此的明艳夺目,如此的绚丽慑人。 “这是风的摸样。”久遥指着那随风起伏的红色火海,“风可以听,可以闻,可以摸,也可以看。”他举着风独影的手,“而风过之后,它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风独影摊开的手掌心里,卧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风过后会带走一些,会留下一些,那么此刻从她身畔轻掠而过的秋风,又从她身上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走了这么久,累了吧,来我们坐下看。”久遥拉着风独影就坐在铺满了红叶的地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两个纸包,却是一包白果桂花糖糕,一包金丝酥,“尝尝这个,是香仪学者做的,看味道如何。”他拈一块桂花糕送到风独影面前。 风独影接过桂花糕,左手拈着那片枫叶,眼睛看着那一片枫林,一直没有说话,但面上神情已渐渐放松,退去了近来那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懒散漠然之态。 久遥看到她如此神色,心头顿安,微笑着拈起一块糕点静静品尝。 凉爽的秋风轻轻吹拂着,自枫林里穿梭,拂过两人衣鬓,偶有红叶随风而来,飘落两人的肩头衣上,有时风吹得急,便会簌簌地落下一阵丹叶,彷如红雨,煞是好看。而红雨中的两人,倚背而坐,手中拈着糕点,淡看风吹叶飞,显得如此的悠然从容。 这一刻,山林中风起叶随,沙沙哗哗地仿佛奏着一曲潇洒的山乐,可除此之外却再无声响,又显得如此的静谧,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自久罗山以来,自三石村之后,两人第一次拥有如此平和宁静的心境。 就这样静静地偎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忘却了身外世事,忘却了山外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遥才拉风独影起身,“走了,我们再去看花。” 看过如此美丽的枫林,风独影倒有些期待他说的花。 两人继续往山上爬去,山路有些陡峭,好在两人都不是弱不禁风之人,一路走来倒不觉得累,沿途还碰上五只野兔,十只野鸡,一只狐狸,两只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斜凸,久遥老马识途般领着风独影转过去,又穿过一道峡谷,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眼望去,风独影禁不住“啊”地惊叹一声。 眼前是一座山谷,四面山壁上爬满着绿色的藤蔓,然后从哪翠绿之上绽开着朵朵红色的凌霄花,举首望去仿如红云赤霞环飞半空。正前方的山壁上,挂着一道尺余宽的瀑布,如银练般自高高的峭壁上飞落,玉溅珠落般美妙。瀑布之下是一条大约四尺宽的小河,清澈的河水潺潺而过,河的两旁长着淡黄色的野菊花,丛丛簇簇,无以计数地开满河岸,随着微微山风摆动,就仿佛两条金色的光带在地上飘舞,满目奢华的明丽。还有淡淡地云雾在山壁,藤蔓,野花之上缭绕,为眼前一切更添飘渺之气,空濛如仙境,清净如桃源。 “这花谷漂亮吧?”久遥笑吟吟地牵着她往谷中走去。 “原来人间还有这等美景。”风独影喃喃,依然处于惊艳中,呆呆地任他牵着走。 久遥看她那摸样,也是满心喜悦,牵她走到小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然后静静地陪着,任她看去。 山风吹拂里,除了带来清新的花香外,还夹带着淡淡水雾,洒落脸颊上凉凉的,让人更是神清气爽。 坐在河边,脚下便是金阳般美丽的野菊丛,抬头便是红云飞绕似的凌霄花,瀑布哗哗地飞落,如同奏着清越的曲乐,风独影纵是如何的灰心黯然,看得如此美景,亦不由得心畅神怡。 “这时候正是花谷最美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到了寒冬,这些花便全谢了、枯了。”久遥轻声道。 “谢了真可惜。”风独影忍不住答话。 久遥凝眸看着她,道:“谢了并没什么可惜的。” 风独影一愣,转头看她。 “我一直觉得,一朵花与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久遥目光落向河边的花丛,“人一世,花一春,时间或有长短,可生命都是一样的。” 风独影眉尖微动,露出思索的神色。 “人有生老病死,花亦有枯荣,人一生要历尽磨难沧桑,花一生则历经风吹雨打。有许多的人,许多的花,都在那些磨难中、风雨中半途夭折了,历经千锤百炼后活着的,实属不易,亦是幸运,所以不该念念不忘那些磨难与风雨,不该执著于半途所失去的。无论是人,还是花,都该珍惜着今日的雨露阳光,才能如眼前这般,开得明媚灿烂,活得潇洒快活。”久遥说着,移眸看着风独影,目光如红色的凌霄花那样热情温暖,又似金色的野菊花那样明丽和煦。 在久遥的目光下,风独影有片刻的失神,然后脑中蓦然浮现一句话,“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地活。” 她失神之中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然顺着记忆念出来了,而久遥听着,想起当年当日的情景,顿时百感交集,“原来你还记得那句话。” 风独影轻轻点头,“当日帝都郊外听到这句话,我便在想说话的人使谁,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地活。”久遥说着这句曾经说过的话,如同心底幽幽叹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带着莫名的复杂情感。 当年那话是为了安慰那些无家无亲的流浪人,可如今,倒活生生的好似是为他们自己说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或许都是想起了过往那些已死去的人,那些难以割舍,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花谷里静悄悄的,却并不寂寥苍凉,碧空白云,金阳洒落,花颜明媚,只是一片融融的暖,一片清清的香,一片谧谧的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遥率先打破安静,“到午膳的时候了,你身子才康复不久,经不得饿。” 他从包袱里,将蛋饼、包子、炸鱼、肉干等干粮一包一包取出,还提了个小巧的银壶,里面装满了香气四溢的美酒,最后还有两个小玉杯。 两人坐在大石上,用着干粮,就着美酒,赏着鲜花似锦流水如带的美景,颇为惬意。 其间,风独影忽然道:“这让我想起当日在东溟海边过的中秋。” 久遥闻言轻笑,“那时候也是我们两个,对着一轮明月,品一壶清茶,哦,还有本公子为你吹笛。”说着,他从袖中取出竹笛,“看我今日再为你吹奏一曲。” “嗯。”风独影一手支颐一手端杯,凤目里眸光似水,盈盈流转。 久遥横笛于唇,顿时一串清亮的笛音响起,便仿佛这花谷之中又添了一道银瀑,自高崖飞下,玉溅珠落般动听。 笛曲清扬里,风独影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偶尔品一品美酒,静静地聆听着,听风送来的窃窃花语,听风送来的潺潺水声,听风送来的泠泠笛音……此情此景,令人生出一种现世安宁,岁月静好之感,仿佛人的一生便可如此安乐过去,是如斯的美好。 或许笛音太美妙,或许花谷太美丽,又或此等安宁静好太让人沉醉,当一曲终了时,风独影依旧闭着眼睛,似乎不愿自那美好中醒来。等她终于睁开眼时,却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一暖,有气鼻吹拂在脸颊上,带着美酒的醇香,她没有动,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唇畔先是在她的唇上厮磨着,然后能感觉舌尖在舔吻着,缠绵得如同勾画着她的唇线,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启唇畔,于是那舌尖立时探入口中,轻巧的如同试探般滑过齿间,顿时颈后一阵酥麻传来,瞬间便传遍全身,她不由得轻吟一声,便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了他,那舌尖也一改轻柔,如同长龙盘入占领疆土般的霸道,如同狂风扫过强行掠夺一般的急切,以致她瞬间便有一种要被吞噬的感觉,却又无力阻拦抵挡,只能气息不稳地任他拥着吻着…… 昏昏沉沉里,她忽然回想起此生与男子的亲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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