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玄幻奇侠 > 琅琊榜之风起长林 | 上页 下页 |
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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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缨想要交易什么,显然不是这个已成弃子的死士能知道的,所以萧平章并未顺势追问,默默沉思片刻,方道:“话已说了七分,不差这最后一句。平旌能支撑多久说不准,城外四野茫茫,我怎么知道这个玄灵洞在哪里?既然濮阳缨要拿这解药做交易,大娘也该指一个上门的方向吧?” 云大娘哑着嗓子笑了两声,道:“这个用不着我。那位莱阳小侯爷鬼鬼祟祟地暗中监看乾天院有些日子了。城外大致的位置方向他多少也知道一点,世子爷总不至于还想让掌尊大人给领到门前不成?” 言已至此,不须多说。萧平章立起身出了刑室,步履如风般走出了天牢大门,连商文举在外庭躬身礼送都没看见,直冲到阶下坐骑前才突然停住,扶着马鞍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 像濮阳缨这样偏狭怀恨三十年,将满城无辜百姓视为蝼蚁的疯子,他所提出的交易可能索取什么样的代价,不想也知道必定会令人心惊。 但最起码,还有可以努力之处,还不是彻底的无解之局。平旌此刻最需要的是身为兄长的他的冷静,即便是步步凶险,与濮阳缨的这场交锋,他也绝不能输。 时过黄昏,秋风寒凉,东青将一领披风搭上萧平章的肩头,低声问道:“世子,现在是回府吗?” 萧平章拢紧披风的领口,垂眸思忖了片刻,命东青带上两名亲卫,分别去请荀飞盏和萧元启到府中来一趟,自己跳上坐骑,直接奔向扶风堂。 黎骞之和林奚从长林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药房中忙忙碌碌,片刻也未歇息。医坊内所有可能相关的医典书册都被翻了出来,两人逐一测查霜骨所含原材的毒性及相互交感的效用,尝试调配延缓毒发的药物,抱着万一的希望寻找解法。 大半天的时间转瞬即过,伙计进来掌灯,端上晚膳。林奚全无胃口,怔怔地看着焰头爆出的灯花,猛然觉得心底异常难过,一时压制不住,伏在桌案上哭泣起来。 老堂主看她从小长大,也未曾见她哭过几次,自然是说不出的疼惜,却又知道眼下这样的情形,实在也无从安慰。 哭了片刻,林奚直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什么话也不说,又拿过一本药典翻开,就着灯光继续研读。 黎骞之叹了口气,正想劝她多少吃些东西,药房的外门突然被推开,忙回头一看,竟是萧平章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扫了扫室内的情形,萧平章大致也能明白两人的辛苦,先抬手行了个礼,语气十分郑重,“我刚刚去天牢提审过刺客,已经听说了玄螭之胆可以解毒。只可惜晚辈无能,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味药材。老堂主医者仁心,原本不需要晚辈加以恳请。但今日不知为何,您似乎有所迟疑不愿告知实情,令人思来百般不安。故而今夜来此,万望老堂主看在与父王相交多年的情分上,能保住平旌一口气……等我为他拿回解药。即便将来真是上天无眼,平旌不能脱此大难,医家尽心尽力的恩德,我长林府也会没齿不忘。”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明显颤抖起来,也没有要等待黎骞之回应的意思,红着眼圈深施一礼后,立即转身离去。 老堂主花白的长眉无奈垂下,想要赶上前解释两句,却又觉得一时解释不清,只能摇头叹息,抬手按了按发疼的额头。 林奚缓缓站起身,烛光下的眸色有几分动摇,轻声道:“师父,如果世子真的能找到一枚玄螭胆,说不定平旌……” “世子也许还不知道该如何解毒,但以王府之势,大牢中那么多死囚,一命换一命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可是……”他的语调渐渐紧绷,眸中透出痛苦之色,“可是在我医家眼里,性命就是性命。这种血疗之术有违为师行医之道,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应该教授给他人。” 林奚未有片言反驳,只是垂下了眼帘,面色如雪。 黎骞之心中再次软了下来,柔声安慰道:“既然你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那么眼下就不是沮丧之时。这半日劳碌看似没有进展,但若真有机会拿到玄螭蛇胆,还是能引出许多新的思路可以尝试。俗话说上天不负苦心人,你我师徒协力,说不定真能找到无须伤害他人的解毒之法呢。” 林奚自幼学医,虽然关心则乱,但也不需要师父再多申诫,凝神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起身走到墙角绘有经脉穴位的一个木人前方,重新开始思索药理,手指在某些经络处划过,有时稍顿,有时又跳开,努力压制方才的情绪失控。 黎骞之在一旁默默凝视,见她想着想着,眸色常会不由自主地郁沉下去,终究心中不忍,叹道:“奚儿,为师虽然有为师的原则,但这世上许多做法只在于如何判断,其实并无关对错。若是你觉得无违本心,不会后悔,那么为师也不会拦阻你做任何事。” “师父误会了,徒儿现在确实心中不安,但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林奚自木人前回过身,“医家自有医家的行事之则,师父明白,我也明白,可濮阳缨如此阴毒,他的心地、想法绝不可能和咱们一样。您刚才也说过,长林王府是权贵之府,忠心的下属不计其数,单纯以命易命实在不是一个问题。此人费尽周折设下的这个阴谋,其关键难点……应该还不在这里。” 黎老堂主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以命易命,他有特意针对的目标,而如何绕过血疗之法,并不是我们唯一要考虑的问题?” 林奚没有直接回答,师徒二人彼此对视,各自都有些心惊。 濮阳缨布下此局,毫不可惜地折损最宝贵的夜凌死士,他若真的剑有所指,那么目标最可能是谁,其实根本无须多想。 §上部 第四十四章 皇家羽林 长林府东院的前厅,数盏宫灯散出柔润的光线,荀飞盏在微摇的烛火下来回踱步,拖长的身影被映得稍显凌乱。同样等在厅中的萧元启端坐未动,表面上看起来安静一些,但却眸色凝重,身体的线条绷得极紧。 在过来的路上,东青已向二人解释过大概的事由,除了和荀飞盏同样震惊以外,这位莱阳小侯爷还比他多了几分疑惑。 他不太明白萧平章为什么要把他和禁军大统领一起叫来,心中难免胡思乱想,有些忐忑。 两盏灯笼自院外渐行渐近,荀飞盏立即迎向厅口,萧元启也赶紧站了起来。 萧平章仍是外出的行装,显然刚刚才进门。快步走上台阶后,他也不多礼,直接示意两人到茶台边坐下来,首先询问萧元启:“我记得你说过,濮阳缨的手下和徒弟往返京城内外联络之时,你曾经跟踪过几次。他们在城外的落脚之处在哪里,不知你可清楚?” “我每次跟踪韩彦,总是跟到了城东孤山附近便不见踪迹,从来没有真正看到一个确切的落脚之处……”萧元启向来聪明,答到一半就已经领会了萧平章的意思,急忙替自己辩白,“请平章大哥相信我,我若真的知道濮阳缨有什么藏身之所,一定早就禀报……” 萧平章微微抬起一只手安抚住他,“你不用多心,濮阳缨布下这个局,每一步都不可能让我走得太容易。女刺客说你知道,原本指的就是一个大致的方位和范围,接下来该怎么找,自然是他设下的第一道难关。” 荀飞盏皱起眉头,关切地道:“这个疯子如此阴诡狡诈,既然特意告知你他手里有解药,必定另有图谋,不可不防啊。” 濮阳缨的图谋绝不简单,这一点林奚能看出来,荀飞盏能感觉到,萧平章自己又何尝不明白。但无论怎么艰难,要付出何等代价,他的面前已经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接下来几天,飞盏你都要当值,”萧平章淡淡笑了一下,“但圣驾不在,禁军事务应该还有调改的余地,所以我冒昧开这个口,请你连夜安排一下,告几日假,明早开城之时,到东门外等我。”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自然是平旌的事情更要紧,但有差遣,无所不从。” 萧平章欠了欠身以示感谢,转头又看了看萧元启。 “明早开城之时,东门。元启明白了。”萧元启不等他吩咐,主动应道。 萧平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借力站了起来。荀飞盏二人也知道眼下不是淹留之时,全都随之起身,行礼告辞。 半空残月细如金钩,斜挂于挑檐之上,忽明忽暗的点点星光布满天幕,愈发显得夜空幽邃。萧平章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平旌出生的那一晚,也是同样的残月,同样的星空。他陪父王在外厅等候,听着中庭的树叶飒飒作响,十分困倦也不肯去睡,父王哄不动,便抱他睡在自己怀里。沉沉一觉,被哭声惊醒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移到了母亲的房间。床前多了一个摇篮,墙角燃着淡淡的线香,母亲的手安抚地盖上他的额头,柔声笑道:“吵醒你了?这是弟弟……你看,他多结实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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