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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拉菲尔,你要干吗?”英格拉姆勋爵吃惊地看着忽然站起的同伴。

  “下一支舞,一定要走上去邀请公主。”拉菲尔喃喃。“哪怕被拒绝也好。”

  “你疯了么?”英格拉姆勋爵想要阻拦他。然而那个热情的画家已经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走向了舞池。顺手从旁边的花瓶里拔下了一朵玫瑰。

  舞曲已经接近尾声,那一对皇室兄妹正好跳到了这边。拉菲尔还没有来得及鼓起勇气上前,却看到阿黛尔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眉,乐曲还没有结束就从西泽尔的手里迅速抽出自己的手来,然而她的哥哥只是揽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就阻止了她逃脱的企图。

  西泽尔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拉菲尔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却看到阿黛尔转瞬露出了愤怒和苦痛的表情,仿佛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忽然低声回答了一句:“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哥哥,和楚一模一样!”

  拉菲尔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他们争论的是什么,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西泽尔一直阴沉的脸在听到那个东方的名字时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一道乌云中的闪电。

  波尔卡舞曲在此时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句,钢琴师用饱满的情绪敲击着琴键,小提琴的和弦高亢亮丽,将舞会的气氛推到了高潮。无数对舞者在华彩的乐章中回旋,裙裾徐徐展开,如同一朵朵缤纷怒放的玫瑰。

  阿黛尔公主随着众人来了一个漂亮的回身,跳完了最后一步。就在这盛大的华彩乐章结束时,她推开了哥哥的手,不着痕迹地提起裙裾微微一礼:“再见,我亲爱的哥哥。”

  拉菲尔等候了许久。终于在她转身的瞬间恰到好处地迎了上去。他的出现阻断了西泽尔继续和妹妹交谈的可能,后者只是默默看了他们一眼,便再度退回到了壁炉旁坐下。

  “今夜我是多么的荣幸,能见到翡冷翠的玫瑰。”拉菲尔风度优雅地递给她一支红玫瑰,屈膝吻她的手,诚恳地赞美她方才的舞姿。阿黛尔微笑地站在那里,带着某种腼腆却愉快的表情接受了那支玫瑰。

  “我听说过你,博多·拉菲尔先生,”她用一种音乐般美妙的声音说,“天才的画家、虔诚的教徒,为教廷服务了十二年,是圣特古斯大教堂昼夜之门的创作者——我的父亲一直很赞赏阁下的才华。”

  “是么?荣幸之至!”拉菲尔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彬彬有礼的回答。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夸耀般的补充:“的确,在下有幸为教皇一家画过像。不仅十年前曾觐见过教皇和夫人,在三年前还曾来到太阳宫为诸位皇子画过肖像——可惜公主当时远嫁,未能一见。”

  “是么?”阿黛尔眼神微微变了一下。她微笑着打开了胸口的一个挂坠:“真是巧合——这张画。原来就是阁下的大作?”

  纯金的暗盒打开了,一张苍白的脸在凝视着他——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双眼里却仿佛有某种阴沉的魔力,让拉菲尔骤然打了个寒颤,清醒下来。

  “啊,西泽尔殿下……”拉菲尔失神地喃喃,“是的,是他。”

  阿黛尔微笑着扣上了暗盒:“看来我真的应该感谢你呢——正是阁下的妙笔,让我那些在异乡的日子不至于因为孤独而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第三支舞曲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是奔放浪漫的佛朗明戈舞。

  “那么,阁下,为了感谢你的功劳,今晚请陪我跳整夜的舞吧。”阿黛尔公主居然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微笑着将他领向了舞池。那一瞬他目眩神迷,仿佛一头栽进了五彩斑斓的海洋,在漩涡中不由自主旋舞。

  “哦,天哪,”旁边一直和人谈论着艺术的英格拉姆勋爵忽然停住了,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一对年轻人,“拉菲尔真的在和公主共舞!”

  所有艺术家们侧头看去,都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夹杂着艳羡和鄙夷。

  “真美啊……不愧是翡冷翠的玫瑰!”

  “是啊。我在公主第一次出嫁时候看过她,那时候感觉她只是一个孩子,像沉默的羔羊,圣洁得背后几乎要长出翅膀来了。虽然美丽非凡、却让男人没有想去拥抱的冲动呢,哈——想不到如今居然成了不折不扣的舞会皇后了!”

  “是啊,毕竟都嫁过两任丈夫了嘛。真是羡慕那些能采摘到这朵玫瑰的人呢——弗兰克今晚怎么没来?真是的,白白便宜了拉菲尔这个家伙。”

  “呀!你们看,他们一边跳一边说悄悄话,都快脸贴着脸了!”

  “那个自命风流的家伙。”歌唱家第多喃喃,“小心殿下会要了他的命。”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似的,远处那个坐在壁炉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将手中的红酒猛然放到边上,眼神一瞬间亮的可怕。

  沙龙里的艺术家们忽然间鸦雀无声,仿佛一群鸽子在鹰隼的注视下屏息。

  然而,西泽尔皇子并未走向那一对亲密共舞的人,在舞池旁呆了片刻,便默不作声地掉头离去。费迪南伯爵离开H伯爵夫人向他走去,似乎想要献个殷勤和这位当权的皇子攀谈。然而西泽尔没有理会他,只是短短的说了几句,便跳上了门外停着的马车。

  “哎哟,你们看,”第多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殿下的脸色多么不好!那个夺去他妹妹的人为什么不会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呢?”

  此时第三支舞曲也已经结束,拉菲尔暂时离开了公主,到这边来拿一杯冰水,迎着同伴们的目光,抹着额头的汗,仿佛夸耀一般的自语:“哎呀,百叶窗不是都已经开了么?镜宫里为什么还这么热?——公主还要我陪她跳上一个整个晚上呢,真要命。”

  “哟,”英格拉姆忍不住笑了起来,“毫无疑问,你不惜为公主热死。”

  “亲爱的英格拉姆兄弟,你英明如神。”拉菲尔将冰水一饮而尽,得意,“公主刚才说要跟随我学习绘画,让我明天带着以前的画稿去圣泉殿给她欣赏——嘿嘿!去圣泉殿!各位,我即将要成为公主的入幕之宾啦。”

  他喜气洋洋地搁下酒杯,在第四支舞曲没有响起之前回身走向了舞池。

  沙龙里暂时没有人说话,各位艺术家们暂时把缪斯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对着那个幸运的同伴投去了各种复杂的眼神。

  “来,”英格拉姆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举起酒杯,低声,“为幸运的拉菲尔干杯!”

  “干杯!”众人哗然笑了出来,纷纷举杯,“为翡冷翠的玫瑰干杯!”

  “为伟大的教皇陛下干杯!”

  “不知死活的家伙。”

  不远处,一只蓝色的眼睛透过荡漾着红酒的高脚杯,静静注视着水晶灯下拥着公主旋舞的画家,眼里透出冷淡的笑意。牛排被整齐地切了一小块,银色的餐刀搁在手边,和他的袖口的银扣轻微地碰撞着,发出冰冷的声音。

  “干杯,”费迪南伯爵举起杯子,对着远处的人遥遥低语,“翡冷翠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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