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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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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欢喜得发狂。血仿佛在身体里沸腾,她哽咽着,笑着,在大雨中抬手颤抖地摸索着他的面颊,一寸一寸的探过,似是要证实眼前这个人的真实——雨水从他破碎的脸上长划而下,濡湿她的手指。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场她不曾亲历的惨祸,想起他和他的兄弟们曾怎样惨死在昏君的乱刀之下,王府一片血海,满门上下六十七口全数被烧死,没有一个逃出来。 “你还活着……还活着。”她呜咽般地低声,泪水渐渐沁出眼角。 他只是深深地点头,不能作答。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我?——十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她喃喃,抚mo着他咽喉上的那道伤,“我以为你真的被那个昏君杀了……十年了,我、我日日夜夜在……” “不,你早已见过我,”他忽地笑了一下,“在颐音园。” 又一道闪电划下,她的身体忽然僵住。 “天!”凰羽夫人失声,“难道你是跟翡冷翠公主一起来的那个、那个……” “那个羿。”他重新将面具带回了脸上,不动声色,“那个因为不曾及时对你下跪,差点被处死的哑巴奴隶。” “……”一口气窒在喉间,凰羽夫人抬头凝视着他。 ——多年未见,生死茫茫,一身黑色的铠甲和面具似铁一样的封闭了这个人所有的过往。然而,只有那双眼睛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为何在那个时候,坐在轿中的自己,却没有发觉呢? “你以前是穿银甲的……”她喃喃,“你的天霆之剑呢?” 羿没有说话,举起了手里漆黑的剑。伸手用力一震,只听喀喇一声裂响,内力到处、漆黑的长剑被震开了一道裂痕,外面厚厚的铁锈和黑漆一分分的剥落,脱落之处寒光四射。 一把纯白色的长剑展现在雷霆之下,冷冷如电,带着多年前一样的光芒。 “就是它!”凰羽夫人喃喃,伸手去抚mo那把隐藏已久的神兵,“那么多年,你原来一直在西域?怪不得我们找遍了天下都毫无消息。” “阿黛尔公主救了我。”他低声,眼神复杂。 “那个小丫头?”凰羽夫人低声,眼神同样复杂地转变。 “为了避免泄露身份,十年来我一直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凝视着手里的长剑,声音苦涩:“阿柔,我以为你死了。所以在颐景园见到‘凰羽娘娘’时,没有立时与你相认——因为我还不知道十年之后、你已经变成了怎样的人?”他在大雨中轻声开口,眼神复杂地变幻,“原谅我,阿柔,这十年来,我已经谁都不相信了。” 她哽咽着点头:“我知道。” “其实在龙首原那一夜,我已经从来人的招式和耳后残留的纹身里,认出了前来袭击的并不是高黎人,而是越国遗民,”羿沉声开口,“但那时候,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和你联系起来——” “是枭?”凰羽夫人喃喃,“是他告诉你我们的事情么?” “嗯。”他无言颔首。 “舒骏,你会埋怨我么?”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泪水,“我没有死,没有为你殉节,没有和王府里你的正妃侧妃们那样一死了之。我活下来了,成了大胤皇帝的妃子——你会责怪我么?” 他凝视着她,缓缓摇头,抬手为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着。”他低声,声音嘶哑模糊。 “是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凰羽夫人喃喃叹息,看了一眼身侧,“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孤身在深宫里挣扎,如果没有阿康,早已被明刀暗箭害死。” 来客触电般地转头,看见了一侧树荫下默默而立的青衣宦官——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殷勤小心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也在注视着雨中忘我长谈的一对男女。 “子康?!”他失声,“是你?!” 青衣宦官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舒骏,你不知道亡国后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凰羽夫人叹息般地喃喃,“我做了敌国皇帝的贵妃;而子康他也从越国的大内侍卫变成了胤国的端康公公——我们为了活下来,都忍受了种种耻辱和绝望。” “咳咳,好了,”忽地,浓重的阴影中一个声音斜刺里杀出,咳嗽着,“能不能先别在外头叙旧?去密室再说成不……咳咳,我都伤成这样了,还得、还得替你们淋雨把风?” “枭?!”听得声音,凰羽夫人惊喜,“你回来了?” 树叶簌簌一响,一个黑色人影悄然落地,捂着胸口不住咳嗽。 “幸好没死,”枭拉下了风帽,居然是颇为年轻的男子,骨骼清奇,剑眉星目,只是脸色灰败,“摆脱止水的追杀,咳咳,实在、实在太费力了……” “止水?!”端康脱口,“他出手了?” “那是,”枭冷笑起来,“舒骏都把那昏君的脑袋给砍下来了,止水能不出手么?” “什么?!”凰羽夫人和端康齐齐失声。 来客微微笑了笑,从背上解下了一物,捧到面前——血肉模糊的首级在月下泛出淡淡的光,酒色过度的脸上还残留着最后一刹的贪婪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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