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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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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人?让我猜猜——嗯,一定是他,那个波斯人,乌总管家的老二慕容济,对不对?” 子忻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你怎么知道?” “那小子打小就是子悦的尾巴。那次子悦嚷着要吃蜂蜜,他拿着竹竿去捅马蜂窝,结果大家抱头乱窜,只你跑不快,还是他背着你跑,两个人都给马蜂蛰成大猪头。他倒没什么,过了几天就好了。倒是你大病了一场。弄得他又挨他爹的揍,又挨子悦的骂,左右不是人。” 子忻已快忘掉了这些童年小事,经他这么一提,淡淡一笑,道:“你猜得没错。” “这小子终于学了医?” “是啊。” “你还记不记他小时候给乌总管拧着耳朵去蔡大夫家拜师的事?他死活不肯,哭得跟天塌下来一样。现在他还在这一行里干?” “只怕是云梦谷年轻一辈中医术最好的。——我父亲很喜欢他。” “那他岂不得叫你一声师叔?” 子忻摇头:“从来没叫过。就算他愿意,子悦也不会同意。何况他头五年虽跟着蔡大夫,后来却一直跟着我父亲,所以辈份早就乱了。” 他温和地看着这位儿时好友,有些奇怪他为何反反复复地提起童年往事。郭倾葵的记忆如父亲编写的药书那样面面俱到、毫无遗漏。而他的记忆却像一团灰雾那样模糊不清。 就在他离开云梦谷的那一年,子悦出嫁了。紧接着,她很快怀了孕,生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只活了五天。虽然谁也不知道原由,云梦谷的人都隐隐约约地猜出这事与慕容无风的血缘有关:他这一脉的每一个男孩都不健康。过了一年半,丧子的伤痛还未平复,子悦再次怀孕。全家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就连子悦偶尔咳嗽或打个喷嚏都弄得父母一阵紧张。怀胎十月,子悦再次产下一个男婴,却仍旧难逃恶运。婴儿的心脏极度虚弱,只活了不到一个月,任慕容无风如何通宵守候、绞尽脑汁,也回天乏术。 在云梦谷人的印象中,子悦一直是个大大咧咧、高高兴兴、野性十足、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女孩。虽然遭遇这样的打击,她看上去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痛不欲生。她休息了两个月,便像往日那样风风火火地忙碌开了,陪乌总管谈生意,帮郭漆园选药材,倒是慕容无风一连推掉了两个月的医务,独自在竹梧院内伤悼。 人们都在心里悄悄赞叹,慕容无风的这个女儿果然坚强。 半年之后人们却在湖中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子悦的水性很好。 她与一块大石沉向湖底,却把自己的手拴在湖心亭的一根不起眼的栏杆上。 失踪之后,全谷的人分成几队人马,踏破云梦群山的每个角落,毫无所获。最后却是慕容无风发现了那根绳子。 顺着绳子,发现了她。 从此,他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湖心亭。 那一年冬季,在听到这个伤心的消息后,他回了一趟家。 他还记得那一天天空是紫红色的,淡雪乡愁般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他背着着行囊,徒步走在通往云梦谷的山道上。偶尔有几辆华丽的马车从身边驶过,马践碾着碎雪,吱吱作响。谁也料不到这位戴着帷帽、穿着粗布灰袍的跛足青年,便是这个谷的下一位主人,神医慕容唯一的儿子。 他来到父亲的塌前,听见父亲说:“去看看子悦吧。” 他踩着薄雪,去了她的墓地。 雪簌簌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油纸伞上。坟地上白皑皑的一片。 那一刻,万物消失了界线,溶成一道白光。 他分不清谁究竟是这些坟的主人,只是茫然地站在丛丛的坟茔之中,感觉自己也是一具即将掩埋的尸骨。 直到他看见了那棵冷松,和冷松下的那个孤零零的小墓。 他走过去,用袖子拂掉墓碑上的雪。 ——马跑掉了,怎么办? ——我想睡了,明天再教你…… 哦,小湄。 那一次,他只在谷里呆了七天。催他走的人竟然是父亲。 “你为什么还不走?”第七天,父亲忽然问。 “您不愿意我留下来多陪陪您?” “你不是说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很好?” 他点头。 “那就离开这里。” 他不解地看父亲。 “生活好比是走独木桥,”父亲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只能继续往前走。不能停下来,更不能往后看。” 烛光微微一晃,他猛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郭倾葵又问:“既然子悦已成了亲,你只怕已当上舅舅了吧?” 他在犹豫是否说出子悦的死讯,想了想却道:“还没有。” ——就让子悦在闲谈中多活片刻罢。 然后他迅速转变了话题:“你方才可曾听见窗外有一道奇异的哨音?” 郭倾葵脸色微变:“没有……”说完这个字,哨声又起。 “我想你大哥可能正在找你。”子忻道。 “这是我头一回没注意到他的哨音,”郭倾葵黯然地向窗外看了一眼,苦笑,“我不想见他。” “因为他伤了沈姑娘?” 郭倾葵迟疑了一下,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苏姑娘有没有告诉你,你大哥的眼睛也受了伤?” 郭倾葵抬起脸,吃惊地道:“什么?你怎么知道?” 子忻正想解释是怎么一回事,郭倾葵已经不见了。门晃动了一下,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替我照顾一下轻禅,我去去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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