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奇幻魔法 > 冰与火之歌⑤ | 上页 下页
二二八


  当天她一共三次见到了卓耿的影子。有一次他距离远得看上去像一头老鹰,滑翔于遥远的云层间,但是丹妮已经能够认出他的样子了,即便他仅有斑点般大小。第二次他从太阳下飞过,黑色的翅膀伸展开来,然后全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晦暗。还有一次他正好走她头上飞过,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丹妮甚至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丹妮以为他在追捕自己,可是他却继续往前飞去,丝毫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然后突然消失在东边。还好,她心想。

  傍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随着金色余晖浮现于遥远的龙石山尖顶上,丹妮绊倒在一座低矮的石墙旁,周围杂草丛生,残破不堪。也许这是一座寺庙的某个部分,或者某个村子领主的大厅残余。而在石墙前面,更多的废墟映入眼帘——一口古老的井,还有一圈圈小茅屋压出的草印,虽然它们已不复存在。它们应该是用泥土和草茎搭起来的,她判断,但是长期的风雨也已经将其冲刷成一片残迹。在日落之前丹妮一共发现了八个茅屋废墟,不过在更遥远的草海中,一定埋藏着更多。

  这座石墙比其余废墟存活的都要久。虽然它甚至还没三尺高,充其量由两块建筑物的突起相遇而成,可它仍然能够提供遮蔽,再加上夜晚很快将至。丹妮缩进一个角落,扯下废墟周围的一些杂草,并给自己搭起了小窝。她全身疲乏,双脚上都起了新鲜的水泡,还有几个对称的印在通红的脚趾上。一定我走路的方式,她咯咯地笑着想。

  随着黑夜的降临,丹妮安顿了下来,并合上了眼睛,但她却一直睡不着。草原上的夜晚是寒冷的,土地如冰一样硬,自己的肚子也是空的。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弥林,想起了她的情人达里奥,她的丈夫希兹达赫,伊莉和姬琪,让人心疼的弥桑黛,巴利斯坦爵士,雷兹纳克还有剃头人斯卡哈日。他们会怕我已经死了吗?毕竟我骑在龙背上飞走。他们会不会觉得他吃了我?她想知道兹达赫是否还是国王。他的皇冠是从她那得到的,而他又能否在她缺席期间保住王位呢?他想让卓耿去死。我听到他说那句话了。“杀了它,”他尖叫道,“杀了这个野兽,”他的脸上充满了兽欲。壮汉贝沃斯当时跪在地上,边发抖边呕吐。毒药,一定是毒药。那些蜂蜜蝗虫。希兹达赫一直想让我尝尝,但是贝沃斯把它们都吃光了。她让希兹达赫成为了她的国王,带他上了自己的床,为了他再次开放角斗场,他没有理由想让她死。但还能有谁呢?雷兹纳克,这个洒满香水的总管?渊凯人?还是鹰身女妖之子?

  远方,一声狼嚎响起。这让她感到伤心而又孤单,但最主要还是饥饿。月亮从草海中爬上天空,丹妮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不安宁的睡眠中。

  她进入了梦乡。所有的烦恼,所有的疼痛都烟消云散,她仿佛漂浮了起来,上升到云空中。她再一次飞了起来,盘旋着,欢笑着跳着飞翔之舞,群星在她周围旋转,在她耳边絮絮低语,道出秘密。“要去北方,你必须南行。要达西境,你必须往东。若要前进,你必须后退。若要光明,你必须通过阴影。”

  “魁蜥?”丹妮喊。“魁蜥,你在哪里?”

  她看见了。她的面罩由星光组成。“记住你的身份,丹妮莉丝,”一个妇女的声音在星辰中低语道。“龙是知道的,可是你知道吗?”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的全身酸疼而又僵硬,手臂上,大腿上,脸上都爬满了蚂蚁。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她踢开了用干草杆作成的床铺和毯子,艰难地站了起来。她浑身都是发痒的咬痕和发炎的红肿。这些蚂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呀?丹妮把它们从手臂上、大腿上和肚子上扫了下去。她用手摸了摸头发被烧掉处的粗糙头皮,结果发现了更多的蚂蚁在她头上,还有一只正沿着她的脖子往下爬。她把它们抖落地面,然后用赤脚碾死一只又一只。可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原来石墙的对面正是一座蚁冢。她很想知道这些蚂蚁是怎么从对面爬过来并找到她的。对于它们来说,这些摇摇欲坠的石头一定跟维斯特洛大陆上的绝境长城一样高耸。世界上最壮观的长城,她的哥哥韦赛里斯过去常骄傲地说,好像是他亲自筑起似的。

  韦赛里斯还给她讲过穷困潦倒的骑士故事,说他们在七大王国街道旁的偏僻小路里睡在老树篱下。若是此时丹妮能有一个厚厚的大树篱的话,要她做什么也愿意。最好是一个没有蚁冢的树篱。

  太阳才刚刚升起。深蓝色的天空上还有几颗明亮的星星依然不舍离去,徘徊在天际。也许其中一颗是卡奥卓戈,在那片永夜之地骑着他炽热的战马,微笑着望着我。从草原上放眼望去,龙石山依然看得见。它看上去是那么得近。到现在为止我一定都走了十几英里的路了,可是看上去它离我仍然只有一小时的路程。她想再次躺下,闭上眼睛,然后让自己重归睡眠。不。我必须接着走。找到小溪。只要跟着小溪走。

  丹妮花了点时间确认了一下她前进的方向。她可不想因为走错方向而错过她的小溪。“我的朋友,”她大声说。“要是我紧跟着我的朋友,我就不会迷失方向。”她不敢在水边睡觉,因为在夜晚会有动物前来饮水。她曾见过它们的踪迹。丹妮很可能会成为一头野狼或者狮子的盘中餐,虽然她不是什么丰盛的大餐,但对于那些野兽来说,这也起码比什么没有要好。

  当明确了哪一条路通往南方之后,她边走边算着步伐。小溪在她踏出的第八步时出现在眼前。丹妮用手做杯状舀了一点水喝。溪水让她的肚子痉挛,但这可比口渴要容易忍受多了。除了高草上闪烁的清晨露珠之外,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喝了。而除非她愿意咀嚼这些草,丹妮也没有任何食物。我可以尝试吃蚂蚁。这些又小又黄的东西小到没有什么营养,但草原里有红蚁,红蚁的个头会大一点。“既然我迷失在一片海洋,”她边说边沿着蜿蜒的小溪蹒跚而行,“那么也许我能找到一些螃蟹,或者一条肥大的鱼儿也说不定。”她的鞭子轻轻的拍打在大腿上,啪,啪,啪。一步一步来,小溪会带她回家的。

  正午刚过,她沿着小溪来到了一片灌木丛,弯曲的枝节上挂满了绿色的硬果子。丹妮可疑地斜望了它们两眼,便从其中一枝上摘下了一颗,咬了下去。果肉酸而耐嚼,过后还有一阵熟悉的苦涩。“在卡拉萨里,他们用这种浆果来伴着烤肉吃,”她告诉自己。大声说出来会让她感到更加得确定。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接下来丹妮发现自己已经在用双手摘果子,并把它们往嘴里塞。

  一小时后,她的胃开始抽搐,疼痛让她无法继续吃下去。当天剩下的时间内她也一直在干呕出绿色的粘液。如果我待在这个地方,我会死的。也许我现在正在缓慢地死亡。如果多斯拉克人信仰的马之神前来夺走她的性命,带她回到星群卡拉萨中的话,她就能够和卡奥卓戈重逢,驰骋在永夜之地的星空中,直到永远。在维斯特洛大陆,坦格利安家族的人都以火葬来给生命画上句号,可是在这儿谁会给她堆起柴堆呢?我的肉体会成为野狼和吃腐肉的乌鸦的食物,她悲伤地想,而蠕虫则会在我的乳房上钻出洞来。她的目光再次移回龙石山。已经小了很多。她隔着好几英里都能看到风蚀山顶上冒出的浓烟。卓耿已经打猎归来。

  日落的时候,她蹲在草里,发出阵阵呜咽。每一条粪便都比前面的更松软,更难闻。当月亮出现的时候,她排泄的已经是棕色的液体。她喝的越多,拉的就越多,但是拉得越多,她也感到更口渴,为了止渴她又一次爬到小溪旁,捞起吮吸更多的水。当她最后终于闭上眼睛,丹妮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再次睁开它们。

  她梦到了自己逝去的哥哥。

  韦赛里斯就同上一次她见到时一样糟糕。嘴唇痛苦地扭曲着,他的头发全部燃尽,熔化的金子流过的部分,无论眉毛或脸颊或是眼睛,无一不焦黑地在冒烟。

  “你已经死了,”丹妮说。

  是被谋杀的。虽然他的嘴唇并无动静,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你从未为我默哀,妹妹。死了没人悼念是很难受的。

  “我曾经爱过你。”

  曾经,他痛恨地说道,她打了个寒颤。你应该成为我的妻子,为我怀上银发紫瞳的孩子,以保证龙家血脉的纯正。我一手把你带大,教导你,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给你提供食物。我甚至卖了母亲大人的皇冠来养你。

  “你伤害我。你还恐吓我。”

  只有在你唤醒真龙之怒的时候才这样。我爱过你。“你把我卖给别人。你背叛了我。”

  不。你才是背叛者。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你的血脉。你那个只会骑马的丈夫和他臭气熏天的野蛮部落,他们欺骗了我。他们是骗子。他们答应给我一顶黄金王冠,却给了我这个东西。他摸了一下从脸上一直缓缓下流的熔化金子,手指上即刻冒出了一缕烟。

  “你本来可以得到你的王冠的,”丹妮告诉他。“我的日和星会为你赢得王冠的,只要你肯等待。”

  我等得够久了。我花了一生时间等待。我才是他们的国王,他们合法的国王。而他们竟然嘲笑我。

  “你本应和总督伊利欧在潘托斯等我们的。卡奥卓戈必须向多希卡林引见我,而你没有必要跟随我们的。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你做出的错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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