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奇幻魔法 > 冰与火之歌⑤ | 上页 下页
二〇四


  “可能吧,某些神。如果不去评判人们,神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千面之神并不衡量人们的灵魂。最好的和最坏的人都将得到他的礼物。要不然好的人将会永生了。”

  第二天,当猫儿从手推车后看着那个老人时想,他的手是他最坏的部分。他的手指又长又瘦,总是在动,抓挠他的胡子,用力拉他的耳朵,敲击桌子,颤抖,颤抖,颤抖。他的手活像两只白色的蜘蛛。她愈看向他的手,对他的恨就愈强烈。

  “他的手的动作太多了,”她对神庙中的人说。“他一定满是恐惧。礼物将带给他安宁。”

  “礼物给所有人带来安宁。”

  “当我杀了他时,他将望进我的眼睛,对我表示谢意。”

  “如果他这样做,说明你失败了。最好让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你。”

  在观察了那个老人好几天后,猫儿得出了结论,他是某种商人。他的交易肯定与海有关,但她从未见过他踏上任何一艘船。他整日坐在紫港旁的一个卖汤的小店里,拖拽纸张和封蜡,用尖利的声音和其他人交谈,任手肘中的一杯洋葱热汤冷去。与他交谈的人,一队队船长、船长和其他商人,没有谁对他表示出喜爱。

  但是他们给他带来钱:皮质钱包装满金的、银的和正方形的铁质布拉佛斯钱币。那老人理应仔细地清点这些钱,将钱币分类并整齐的叠起。可是他从来不看那些钱币。作为替代,他用尚存牙齿的左边咬那些钱币。有时他会让一个钱币在桌上旋转,倾听它咔哒一声停下时发出的声音。

  当所有的钱币被清点和品尝过后,那老人会潦草地在羊皮纸上书写,用自己的印章盖下,并将其交给船长。或者他会摇着头把钱币推回去。每当他这样做时,对方要不红着脸非常生气,要不面色苍白,看上去极其恐惧。

  猫儿无法理解。“他们给他金银,但他却只为他们写字。他们是不是很蠢?”

  “可能吧,某些人。但大多数都是小心谨慎的。一些人想要欺诈他。不过他不是容易受骗的人。”

  “但是他在卖什么?”

  “他给每个人写下保证书。如果他们的船在风暴中损毁,或是被海盗劫持,他将承诺付给他们船和其内部物品的价值。”

  “这算是一种赌博吗?”

  “一定程度上吧。是每个船长都希望输掉的赌博。”

  “对,但是如果他们赢……”

  “……他们失去他们的船,时常是他们的性命。海非常危险,尤其是秋季。毫无疑问许多在风暴中丧命的船长能够从这布拉佛斯的保证书中得到一些安慰,虽然他的遗孀和孩子并不想得到这些。”他的唇上浮现出悲伤的微笑。“立下保证书是一件事,而兑现则是另外一件。”

  猫儿理解了。他们中的一个肯定恨他。他们中的一个来到黑白之院,向神祈祷夺去他的生命。她想知道是谁这样做了,但是慈祥的人不肯告诉她。“你不应该打探这种事,”他说。“你是谁?”

  “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不问任何问题,”他牵起她的手。“如果你不能做这件事,只要说出来就行了。没有好羞愧的。一些人生来侍奉千面之神,而一些人不是的。告诉我,我将免去这个任务。”

  “我会做这件事。我说过我会的。我将去做。”

  但是,怎样去做呢?这个问题更加棘手。

  他有守卫。两个人,一个高瘦,另一个矮胖。他们走到哪里都和他在一起,从他早晨出门到晚上返回。他们确保没有人能接近老人。曾有一次,当他从汤店回家时,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就快要撞上他,但是高个子守卫站到他俩中间,给了醉汉猛烈一击,让他倒地。在汤店里,矮个子总是先尝洋葱肉汤。那老人等到汤冷后才会啜饮一口,这样有足够的时间确认他的护卫喝完没有事。

  “他很害怕,”她意识到,“或者,他知道有人想要杀他。”

  “他不知道,”慈祥的人说,“但是他怀疑有。”

  “守卫就连他出去撒尿时都跟着他,”她说,“但是当他们去的时候他不会跟随。高个子行动最快。我将等到他去撒尿时,走进汤店,直接刺进老头的眼睛。”

  “那么另外一个守卫呢?”

  “他又慢又蠢。我可以把他也杀了。”

  “你是个战场上的屠夫,要将每个挡你路的人砍头吗?”

  “不。”

  “我希望不要这样。你是千面之神的仆人,我们这些侍奉他的人,只给那些被标记和选择的人们礼物。”

  她明白了。杀了他。只杀他。

  她又花了三天观察路线,另外一天练习手指匕首。红罗戈曾教过她如何使用它,但是自从她的视力被剥夺,她从未试过割开钱袋。她想要确认自己是否仍知道怎样做。流畅和迅速,就是这样,不要笨手笨脚,她告诉自己,然后一遍遍把匕首从袖子中抽出。当她非常满意自己仍记得做法后,她在磨刀石上磨利刀锋,直到匕首边缘在烛光下发出微弱的银蓝色光芒。另外一边较难磨,但是流浪儿帮了她。“我明天将给那人礼物,”她在破斋时宣布。

  “千面之神将会很高兴,”慈祥的人缓缓起身。“很多人都认识运河边的猫儿。如果这次她失败了,将会连累到布鲁斯科和他的女儿们。是时候让你换张脸了。”

  女孩并没有露出笑容,但是她其实很开心。她曾有一次失去猫儿,为她哀悼。她不愿意再一次失去她。“我会变成什么样?”

  “丑陋。当女人们看见你时,她们会移开目光。孩子们会盯着你看,指指点点。壮年人会为你遗憾,有的甚至为你掉一滴泪。每个见过你的人都不会忘记你。来吧。”

  慈祥的人将铁制灯笼从钩子上拿下,引着她走过平静的黑色湖面,走过一排排黑暗沉寂的众神,走向神庙的后方。当他们下坡时,流浪儿跟随在了后面。没有人说法。脚步摩擦台阶的轻响是唯一的声音。到地下室共有18级台阶,在那里,5个拱形的小路如同人的五指一般伸展开。随着向下走,台阶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陡,但是由于女孩曾无数次在此上下,她一点都不畏惧。又下了22级台阶,他们到达地下室的第二层。这里的隧道狭窄而弯曲,如同黑色的虫洞在巨大的岩石中蜿蜒。一条小路尽头有一扇关上的沉重铁门。牧师将灯笼挂在钩子上,一只手滑入长袍,拿出一个华丽的钥匙。

  柳条在她臂膀旁延伸。密室。他们依旧在向下走,到第三层,到只有牧师才被允许进入的秘密房间中。

  当慈祥的人开一把锁时,钥匙轻柔的敲击了三次。门摇晃着由上油的铁质锁链打开,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门后又是更多的由固体岩石凿出的台阶。牧师又一次拿下灯笼,继续带路。女孩跟随灯光前进,数着向下的台阶数。四五六七。她希望自己把手杖带在身旁。十十一十二。她知道神庙和地下室之间的台阶数,地下室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她甚至曾数过螺旋上升至阁楼的狭窄而蜿蜒的楼梯数;还有一直延伸至屋顶、通往门外多风高处的木质梯子的级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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