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奇幻魔法 > 冰与火之歌④ | 上页 下页
六六


  贝勒·布莱克泰斯更难满足。他坐在维克塔利昂身边,身穿羔羊毛黑绿皮纹外套,光滑的脸颇显得几分俊俏,黑貂皮披风别了一颗银制七芒星。由于在旧镇当过八年人质,他回来时成了青绿之地七神的信徒。“巴隆是个疯子,伊伦也是,而攸伦比他们两个更疯狂,”贝勒头领评论,“你呢,总司令大人?如果我喊出你的名字,你会不会终止这场疯狂的战争?”

  维克塔利昂皱起眉头。“你要我屈膝下跪?”

  “假如有必要的话。听着,我们无法对抗全维斯特洛——劳勃国王已经证明了这点——那将是一场灾难。巴隆说愿意为了自由‘付铁钱’,但结果呢?结果我们的女人用空床换来巴隆的王冠。我母亲就是受害者之一,面对现实吧,古道已经消逝,不会再回来了。”

  “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百年之后,人们将歌颂‘勇者’巴隆。”

  “最好叫他‘寡妇制造者’。我宁愿用他的自由换回我的父亲。你能给我吗?”见维克塔利昂不答,布莱克泰斯哼了一声,自行离开了。

  帐篷里的温度逐渐升高,烟雾腾腾。葛欧得·古柏勒的两个儿子打架时撞翻了一张桌子;威尔·汉博利赌输了,只好吃自己的靴子;小伦伍德·陶尼拉起提琴,而罗姆尼·维纺唱着《血杯》、《铁雨》等古代掠夺者们的歌谣;“处女”科尔和艾德里德·考德要手指舞,当艾德里德的一根手指落进“跛子”拉弗的酒杯时,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笑声中有个女人。维克塔利昂霍地起身,看到她在帐篷的布帘边,正凑在“处女”科尔的耳边低语,使得对方也跟着大笑起来。他原本希望她不要愚蠢地闯进他的大帐,然而见到她仍旧不自禁地露出几丝微笑。“阿莎,”他以威严的口吻喊道。“侄女。”

  她应声走到他身边,精瘦柔韧的身材,脚踏浸透盐渍的高筒皮靴,身穿绿羊毛马裤,褐色加垫上衣,无袖紧身背心的索带松开一半。“阿叔,”阿莎·葛雷乔伊在女人中算是高个子,但她得踮起脚尖才能吻到他的脸颊,“很高兴在我的女王会上看到你。”

  “女王会?”维克塔利昂哈哈大笑,“你喝醉了吗,侄女?坐下。我在海滩上没看到你的黑风号。”

  “我将她停在纽恩·古柏勒的城堡下面,然后骑马横穿这座岛。”她坐到板凳上,问也没问便径自拿过“理发师”纽特的酒。纽特没有抗议,他早已喝醉睡着了。“你留谁镇守卡林湾?”

  “拉弗·肯宁。少狼主死了之后,只剩下沼泽魔鬼骚扰我们。”

  “史塔克家并非唯一的北方佬。铁王座已任命恐怖堡领主为北境守护。”

  “你要教我打仗?你吃奶的时候我就已经上战场了。”

  “而且打输了。”阿莎喝下一口酒。

  维克塔利昂不喜欢别人提起仙女岛的事,“每个人年轻时都应该吃一次败仗,以免老了以后再失败。我希望,你不是来争夺王位的吧?”

  她以微笑揶揄他,“假如我是呢?”

  “很多人仍记得你小时候光着身子在海中游泳,记得你玩布娃娃。”

  “我也玩斧头。”

  “没错。”他不得不承认,“但女人的归属是丈夫,不是王冠。等我当上国王,会给你找一个。”

  “阿叔对我真好。等我成为女王,要不要给你找个漂亮老婆?”

  “我无幸娶妻。你返回群岛多长时间了?”

  “相当长,足以发现湿发叔叔唤醒的比他最初设想的多得多。知道吗?卓鼓家族企图夺取王位,还有人听‘三淹人’塔勒说马伦·沃马克才是黑心王真正的后嗣。”

  “瞎掰,国王必须在海怪家族中产生。”

  “鸦眼正属于海怪家族,而长兄优先于幼弟。”阿莎俯身靠近。“但我是巴隆国王的亲生骨肉,因此排在你们俩之前。听我说,阿叔……”

  沉默突然降临。歌声消失了,小伦伍德·陶尼放下提琴,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甚至匕首和盘子相碰的嗒嗒声也平息下来。

  十几个新来的人走进宴会帐篷。维克塔利昂看到“长脸”琼恩·密瑞,“褐牙”托沃德,“左手”卢卡斯·考德,吉蒙德·波特利双臂环抱在镀金胸甲前——那是巴隆第十次起兵期间,他从一个兰尼斯特船长身上扒下来的——橡岛的奥克伍站在他身旁。后面是“石手”、科伦·汉博利,火红的头发编成一根根辫子的“红桨手”,“牧羊人”拉弗,君王港的拉弗,以及“奴工”科尔。

  还有鸦眼,攸伦·葛雷乔伊。

  他看上去一点没变,维克塔利昂心想,他看上去跟嘲笑我之后离开那天一模一样。攸伦的长相在科伦大王几个儿子中最为英俊,三年的流放生活并没改变这点。他的头发仍如午夜汪洋般漆黑,没有一根白丝,而他的脸依然平整白皙,留着整洁的黑胡子。一片黑皮革遮住攸伦的左眼,但他的右眼像盛夏的天空一样湛蓝。

  他那只微笑的眼睛,维克塔利昂心想。“鸦眼。”他招呼。

  “是鸦眼国王,弟弟。”攸伦微笑道。他的嘴唇在灯光下又黑又蓝,好似淤青。

  “选王会才能决定谁是国王,”湿发站起来,“而不敬神的人将永不能——”

  “——坐上海石之位。说得好。”攸伦环视帐内。“巧的是最近我天天坐在海石之位上,却没人提出异议。”他那只微笑的眼睛烁烁闪光。“瞧,有谁比我更了解神灵呢?马神,火神,镶宝石眼睛的黄金神,雪松木雕的神,刻在山岩上的神,没有形体的神……我通通知道。我见到人们向他们献花,以他们的名义宰杀山羊、公牛和儿童。我听到人们用几十种不同的语言祈祷:治愈我萎缩的腿,让那位处女爱上我,给我一个健康的儿子……保护我!保护我免遭敌人的伤害,保护我免受黑暗的侵袭,保护我,在马王、雇佣兵、奴隶贩子和我肚子里的螃蟹面前保护我!保护我免受宁静号的掠夺。”他狂笑不止。“不敬神?天哪,伊伦,我是世上最最敬神的水手!你侍奉的只是一个神,湿发,但我侍奉着成千上万个神。从伊班到亚夏,无论是谁,看见我的船帆就会祈祷。”

  牧师伸出一根瘦骨嶙岣的手指,“他们向树木,黄金做的偶像和羊头怪物祈祷。那些是虚伪的神……”

  “就是这样,”攸伦说,“为这不敬神的罪恶,我把他们杀光了。我让他们血洒大海,然后把自己的种子播进他们哭叫着的女人体内。你说得对,他们那些微不足道的、虚伪的神无法阻止我,你瞧瞧,我比你更虔诚,伊伦。或许你应该跪下向我祈福。”

  “红桨手”纵声长笑,其余人也跟着笑。

  “傻瓜,”牧师说,“一群傻瓜、恶仆和瞎子。你们就看不清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是国王。”科伦·汉博利说。

  湿发啐了一口,大步踏入夜色之中。

  等他走后,鸦眼将微笑的眼睛转向维克塔利昂,“司令大人,你不向许久不见的哥哥问好?还有你,阿莎?你母亲还好吗?”

  “不好,”阿莎说,“有人让她做了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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