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奇幻魔法 > 冰与火之歌④ | 上页 下页
四六


  接下来瑟曦又拒绝了梅斯·提利尔和蓝赛尔。于是乎大家心照不宣,无人再上前邀请。这些就是我倚仗的朋友和臣属。连西境人,连她父亲的骑士与领主也不能信任,瞧,她的亲叔叔不是也与敌人串通……

  玛格丽继续和她的表亲雅兰、梅歌及高个塔拉德爵士跳舞。她另一位表亲埃箩则与潮头岛英俊的私生子奥雷恩·维水共享一杯葡萄酒。这是太后首度注意到维水,此人精瘦而年轻,有灰绿色眼睛和银金色长发,看到他,她仿佛看见雷加·坦格利安自灰烬中重生。他有他的头发,她告诉自己,却没有雷加一半的美。他脸庞太窄,又是双下巴。好歹瓦列利安家族有古瓦雷利亚血统,家中很多人继承了龙王们的银发。

  托曼回到高台,吃起苹果蛋糕,她叔叔的座位却空了出来。太后来回扫视,最终发现他站在角落里,与梅斯·提利尔的二儿子加兰热切商谈。他们在说什么?河湾地的人送给加兰“勇武”的外号,但她像不信任玛格丽或洛拉斯一样不信任他,她忘不了科本在狱卒的夜壶下面发现的金币。这是高庭的财产,而玛格丽在我身边布下了间谍。当塞蕾娜来为她满上酒杯时,她不得不忍住要当场扼死对方的冲动。别朝我假惺惺地微笑,黑心肠的小婊子,等我收拾你的时候,你会跪下来哀求慈悲。

  “陛下,你今晚喝得太多了。”弟弟詹姆静静地说。

  不,太后心想,哪怕全世界的美酒下肚,都不足以让我忍受这场婚事。她猛地站起来,几乎被绊倒,詹姆连忙伸手扶她胳膊,却被她用力甩开。接着她双掌一拍,音乐应声而止,大家也安静下来。“大人们女士们!”瑟曦高喊,“请你们随我一同出门,见证一场象征高庭与凯岩城结合的焰火,它代表了和平世纪的到来,愿七大王国从此丰饶富庶!”

  首相塔在黑暗中遗世独立,橡木门和窄窗全被砸碎,犹如一个个黑洞,凄惨荒凉。然而,尽管它已成为荒芜废墟,却还是笼罩着外院,从小厅内接踵而出的宾客们,都走在它的阴影底下。瑟曦抬头看去,只见塔楼的城齿噬咬着月亮,一时间,她不禁猜测这三百年间有多少位国王任命了多少位首相,他们都把这里当成家。

  她走了一百码,深吸一口气,方才止住头晕。“哈林大人!开始吧!”

  火术士哈林应道“嘿嘿嘿”,然后把火炬一挥,看见信号,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引弓而射,十几只火箭同时飞进砸开的窗户里。

  塔楼“呼”地一下抖动起来,半晌之间,其内部便被火焰点亮,红的火,黄的火,橙的火……尤其是绿的火,恶魔般的暗绿色,犹如胆汁,更似翡翠,那是炼金术士的屎尿。术士们称其为“这种物质”,老百姓则管它叫野火。第五十十罐野火被安放在首相塔内,外加若干原木、沥青桶和那个名叫提利昂·兰尼斯特的侏儒曾经拥有过的所有物品。

  太后沐浴在绿火燃烧的熊熊热能中。火术士们宣称,世上只有三种火比这种物质烧起来的温度更高:一为龙焰,二为地底火,其三是盛夏的太阳。这是真的,许多女人看到第十束火焰蹿出窗户、犹如长长的绿舌头舔噬着外墙时便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还有人高声欢呼,拍手称快。

  它好美啊,她心想,就和乔佛里一样灿烂,就像他们把他放进我怀中的时候。他将她的乳头含进嘴里吸吮,没有男人能带给她那种美妙滋味。

  托曼睁大眼睛看着火焰,脸上的神情既着迷又害怕,随后玛格丽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开怀地笑了。许多骑士开始打赌,赌塔楼还能坚持多久。哈林伯爵哼着荒腔走板的歌,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

  瑟曦回想起这些年里她认识的首相们:欧文·玛瑞魏斯、琼恩·克林顿,科尔顿·切斯德,琼恩·艾林,艾德·史塔克,她弟弟提利昂和她父亲泰温——泰温·兰尼斯特公爵,她想得最多的便是他。他们快被烧光了,她心满意足地告诉自己,统统死了、烧了、不复存在,他们带着自己的宏图大业与阴谋狡诈化为了漫天尘埃。如今是我的天下、我的城堡、我的王国。

  首相塔发出一阵剧烈呻吟,惊天动地,使得院子里所有谈话都戛然而止。接着石头分崩离析,上城楼的一部分摔下来,着地的碰撞令整个山丘震撼摇晃,卷起遮天尘烟。空气从破损之处灌入塔内,鼓动火势更为汹涌澎湃。绿火犹如花束,盛开在夜空中,彼此竞争绽放。托曼吓得逃开,玛格丽抓住他的手,“您看,火焰会跳舞呢,就和我们一样,亲爱的。”

  “是啊,”他小小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母亲,你瞧,它们在跳舞呢。”

  “我看见了。哈林大人,这场大火会持续多久?”

  “持续一整夜,陛下。”

  “如果照实说,这是一根顶漂亮的蜡烛,”奥莲娜·提利尔夫人道,她在左手和右手之间,拄着拐杖,“足以保佑大家入睡。我这身老骨头累了,小娃儿们今晚也瞧够了排场,我想,国王和王后就寝的时间应该到了。”

  “是,”瑟曦招呼詹姆,“队长阁下,方便的话,请你护送国王和他的小王后前去就寝。”

  “遵命。你呢?”

  “我不睡。”瑟曦太兴奋,根本睡不着。野火洗净了她,烧干了她的怒气与恐慌,在她心中注满决心。“焰火很美,我想再看一看。”

  詹姆犹豫,“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

  “我不是一个人。奥斯蒙爵士,你的誓言兄弟,他会留下来保护我。”

  “只要陛下您愿意。”凯特布莱克插嘴。

  “我当然愿意。”说罢,瑟曦挽起他的手,两人肩并着肩,共同欣赏漫天绿火。

  第十四章 污点骑士

  就算是秋天,这个夜晚也冷得不合情理。一阵凛冽潮湿的风顺着街道盘旋,激起白天降落的尘埃。这是北风,充满寒意。亚历斯·奥克赫特爵士拉起兜帽,挡住脸庞。他不能被认出来。两周前,刚有一个商人在影子城里被害,其人并无恶意,来到多恩是为了采购水果,结果找到的不是枣子,却是死亡。他唯一的罪状是来自君临。

  暴民们想对付我可没那么容易。让他们试试看,他的手向下轻轻擦过半掩于分层亚麻布袍之中的长剑柄。袍子外面是蓝绿条纹,缝有一排排金色太阳,里子是较薄的橙衣。多恩服装很舒适,但假如父亲还活着,看到儿子穿成如此模样,一定会大发雷霆。奥克赫特家族作为边疆地的诸侯,跟多恩人是世仇,古橡城的织锦挂毯可以作证。只需闭上眼睛,亚历斯又仿佛看到了它们:“慷慨的”艾吉伦大人威风凛凛地坐在沙场上,脚下堆着一百个多恩人的头颅;“亲王隘口的树叶”艾利斯特身中数支多恩长矛,用最后一口气吹响战号;“绿橡树”奥利法爵士浑身白甲,战死在少龙主身边。奥克赫特家与多恩水火不相容。

  即使奥柏伦亲王还在的时候,骑士每次离开阳戟城到影子城的街道中走动,都感觉不太自在。走到哪里都有目光注视着他,多恩人小小的黑眼睛中有不加掩饰的敌意。商人总是尽可能欺骗他,他甚至怀疑酒馆老板往他的酒里面啐口水。有一次,一群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朝他扔石头,直到他拔剑将他们赶跑。红毒蛇的死令多恩人群情激愤,尽管道朗亲王将“沙蛇”们关进塔里之后,街上稍许平静了一点,但公然在影子城中穿着白袍无疑是招揽攻击。此行多恩,他一共带了三件白袍:两件羊毛的,一薄一厚,第三十件是精致的白丝绸。此刻没披它们,他感觉像赤裸着身子。

  赤裸着身子总比死了好,他告诉自己,不管穿不穿白袍,我都是御林铁卫的骑士。她必须尊重这点。我必须让她明白。唉,他根本不该卷入其中,但歌手们不是常说吗,爱情会让男人变成傻瓜。

  在炎热的白昼,阳戟城的影子城往往看似荒芜,只有苍蝇“嗡嗡”地沿满是尘土的街道舞动,然而一旦夜晚降临,街上就恢复了生机。亚历斯爵士听见隐约的乐声从头顶的百叶窗里飘出,某处有人急促地敲打指鼓,奏出矛舞的节奏,赋予夜晚以脉动。第二十重曲墙下,三条小巷会合之处,一个青楼女子从阳台上向他打招呼。她浑身珠宝,涂抹油膏。他看了她一眼,耸耸肩,迎着凛冽的风继续前进。我们男人真是软弱。即便最高贵的人,也会被身体背叛。他想到“受神祝福的”圣贝勒,靠斋戒把自己饿到晕厥,以驯服那令人羞耻的欲望。我也必须这样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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