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奇幻魔法 > 冰与火之歌③ | 上页 下页
四四


  “你来啊,”托蒙德道,“最好拿起剑过来,因为我会拿起我的。我要煮了你的骨头,当尿壶用。哈!”

  “少废话!等我戳穿你这吹牛大王的身躯,你会缩得比那女孩还小!站一边去,如果不想惹恼曼斯的话。”

  耶哥蕊特起身,“你说什么?是曼斯要找他?”

  “没错,耳朵生茧了吗?让这黑心肝的家伙自己起来。”

  托蒙德低头朝琼恩皱眉,“如果是曼斯的意思,最好快去。”

  耶哥蕊特扶他站住,“他在流血耶!活象一头被宰杀的猪,看看欧瑞尔对这张漂亮脸蛋干了些什么!”

  鸟也会记仇吗?琼恩杀死了野人欧瑞尔,但对方的一部分留在这只鹰体内,而今用金黄的眼瞳冷酷恶毒地看着他。“我就去,”他应道。血不停地流进右眼,脸颊火辣辣地痛。他触摸脸颊,黑手套成了红色,“请把马带来。”其实他想要的是白灵,不是马,但冰原狼不在身边,也许正在数里之外享用麋鹿呢。这个时候,他还是离开比较好

  他靠近时,坐骑惊恐地闪开,无疑被他满脸鲜血吓到了,琼恩的软语使它恢复平静,任他抓住缰绳,翻身上鞍。随着动作,他的脑袋阵阵晕眩。我需要包扎伤口,但现在不必,得先让塞外之王看看他的鹰对我做了什么。他先让右手开合片刻,然后握起长爪,甩到肩头,调转马匹,朝骸骨之王和他的队伍走去。

  耶哥蕊特也上了马,表情严峻,“我也去。”

  “滚,”叮当衫胸部的骨甲叮当作响,“我们只要这臭乌鸦,不要别人。”

  “自由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耶哥蕊特说。

  寒风将雪花吹进琼恩的眼睛,血在脸上冻结,“我们是说废话还是走?”

  “走,”骸骨之王道。

  一路快跑,气氛阴郁。他们沿着队伍,在翻滚的雪花中骑行两里地,然后穿越一堆乱七八糟的辎重车,溅起水花跨过乳河。在这里,乳河向东绕个大弯,形成浅滩,上面覆着薄冰,任由马蹄清脆踩踏,走出十码开外,方才变深。东岸的雪下得更疾,积雪更深,风也更冷。夜晚快要降临了。

  但透过风雪,他能看见耸立在森林上方的巨大白色山丘。先民拳峰。头顶传来老鹰的尖叫,经过士卒松时,一只乌鸦从上俯瞰,发出刺耳的声音。莫非熊老开始行动了?可听不到金铁相交和弓箭弹射,惟有马蹄踩破碎冰的轻微吱嘎。

  他们沉默地绕到南坡,那是上山的便利途径。琼恩在山丘底部看到死马,半埋在积雪里,肠子从腹部流出,活象冻僵的蛇,一条腿也不见了。是狼干的,琼恩先这么想,随即发现不对,狼会把猎物吃掉。

  更多马尸散布在山坡,腿脚奇异地扭曲,无神的眼睛空洞地睁开。野人们象苍蝇一样附在它们身上,剥下鞍子、缰绳、包裹和甲胄等,用石斧将它们切开。

  “上去,”叮当衫告诉琼恩,“曼斯在山顶。”

  他们在环墙外下马,挤过石头间歪扭的通道。一匹毛发蓬松的棕色战马戳在一根削尖木桩上,熊老在每个入口内都放置了这样的木桩。这马是想冲出去,不是闯进来。没有骑手的踪迹。

  里边有更多马尸和更糟糕的情形在等着他——琼恩从没见过粉红色的雪。朔风在周围涌动,拉扯厚重的羊皮白斗篷,乌鸦拍着翅膀在死马间飞来飞去。这是野生乌鸦还是我们的信鸦?琼恩无法判断。他不知可怜的山姆现在在哪儿,成了什么东西。

  冻结的血在靴下“嘎吱”一声碎裂。野人们扒下马尸上每片钢铁和皮革,甚至蹄铁也不放过。有些人在翻查包裹,寻找武器与食物。琼恩经过齐特的一条狗,或者说这条狗剩下的部分,它还活着,躺在一滩泥泞、半冻结的血里。

  有些帐蓬仍矗立在营地远端,他们便在那儿找到了曼斯·雷德。在那红丝线缝补的羊毛黑斗篷下,他穿了黑色环甲和粗糙的毛皮马裤,头戴一顶铜铁巨盔,两侧各有鸦翼作装饰。贾尔和狗头哈犸跟他在一起,斯迪也在,还有六形人瓦拉米尔跟他的狼与影子山猫。

  曼斯阴沉冰冷地看着琼恩,“你的脸怎么了?”

  耶哥蕊特道:“欧瑞尔想挖他的眼睛。”

  “我在问他。难道他舌头丢了?也许真该丢了,免得再向我们撒谎。”

  斯迪马格拿抽出长匕首,“这小子用不着两只眼睛,留一只也许更识时务。”

  “你想保住眼睛吗,琼恩?”塞外之王问,“想的话,赶紧招供,他们有多少人。这次试着说实话,临冬城的杂种。”

  琼恩喉咙干涩,“大人……怎么……”

  “我不是什么大人,”曼斯说,“而这个‘怎么’再明白不过。你的弟兄们死了,我问你,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琼恩的脸阵阵悸动,雪一直下,很难静心思考。不管要你做什么,都不准违抗,统统照办,这是科林的吩咐。话语卡在喉咙,他逼自己说出来,“我们共有三百人。”

  “我们?”曼斯尖刻地反问。

  “他们……他们有三百人。”不管要你做什么,都……这明明是断掌的命令,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如此怯懦?“两百来自黑城堡,一百来自影子塔。”

  “你在我帐蓬里讲的故事可不一样。”曼斯望向狗头哈犸,“找到多少马?”

  “一百多,”大个子女人回答,“将近两百。东边还有死马,在积雪下面,我没算在内。”她身后站着她的掌旗官,举一根狗头杆子,那狗头新鲜得渗出血来。

  “你不该向我撒谎,琼恩·雪诺,”曼斯道。

  “我……我明白。”还能怎么说呢?

  塞外之王仔细端详他的脸,“谁是这里的头?说实话,莱克?斯莫伍德?威勒斯?不,他太软弱……这是谁的帐蓬?”

  我已经说得太多。“您没发现他的尸体?”

  哈犸轻蔑地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霜气,“蠢蛋乌鸦!”

  “你再用提问作回答,我就把你交给骸骨之王,”曼斯·雷德边向琼恩保证,边走过来,“谁是这里的头?”

  再近一步,琼恩心想,再近一步。他摸向长爪的剑柄。只要我不说……

  “敢拔剑,我会在它出鞘之前让你这杂种人头落地,”曼斯道,“我快对你失去耐心了,乌鸦。”

  “说吧,”耶哥蕊特催促,“反正不管是谁,都已经死了。”

  他皱紧眉头,脸颊上伤口开裂。这太难了,琼恩绝望地想,可若要扮演变色龙又怎能不成为变色龙呢?科林没告诉他怎么做,好歹第二步比第一步容易。“熊老。”

  “老头子亲自出马?”哈犸并不相信,“真的?那黑城堡由谁指挥?”

  “波文·马尔锡,”这次琼恩立即回答。不管要你做什么,都不准违抗,统统照办。

  曼斯哈哈大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已经不战而胜。波文这家伙数剑比用剑在行。”

  “熊老亲自坐镇于此,”琼恩说,“原本地势就险峻坚固,而他继续加强防备,设陷坑,插木桩,储存食水,以对付……”

  “……我?”曼斯替他说完。“哼,他想得倒美。假如我笨到猛攻的话,至少五比一的伤亡,那还算走运。”他抿紧嘴唇。“但当死人出没,环墙、木桩和宝剑都变得毫无意义。人是无法跟死者作战的,琼恩·雪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抬头凝望渐暗的天空,“这群乌鸦似乎在不经意间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一直纳闷为何队伍没遭攻击呢。好,还有一百里格的路,天气越来越冷。瓦拉米尔,派你的狼去嗅嗅,追踪尸鬼的行藏,以防他们偷袭。骸骨之王,将巡逻人数加倍,并确保人人都带有火炬和打火石。斯迪,贾尔,你们天亮就出发。”

  “曼斯,”叮当衫道,“我想要这乌鸦的骨头。”

  耶哥蕊特踏步上前,挡住琼恩,“他只是保护过去的兄弟,你不能为这个就杀他。”

  “我瞧他还把他们当兄弟,”斯迪宣称。

  “不是的,”耶哥蕊特坚持,“他没照他们的命令杀我,反而毙了断掌,大家都知道。”

  琼恩的吐息在空气中结霜。我瞒不过他。他望进曼斯·雷德的眼睛,灼伤的五指开开合合。“我穿着您给的斗篷,陛下。”

  “一件羊皮斗篷!”耶哥蕊特道,“每天夜里,我们都在它底下跳舞!”

  贾尔咧嘴大笑,狗头哈犸也讪笑起来。“是这样吗,琼恩·雪诺?”曼斯·雷德温和地问,“她和你?”

  长城之外难辩是非。琼恩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区分荣誉与耻辱,正确和错误。愿天父原谅我。“是的,”他说。

  曼斯点点头,“很好,那你俩明天跟贾尔和斯迪一起出发,参加行动。我绝不会把两颗跳动如一的心分开。”

  “我们去哪里?”琼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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