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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四


  焦振丛说:“还得等一会儿走哪,把牲口拉到大庙饮吧,那边的井水比你这边的水甜。”

  萧长春打开纸包,捏起一缕红缨子举起来,抖动着对焦振丛和马子怀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呀?”

  “马缨子?”

  “对啦,这是老饲养员从县里给你们捎来的。”

  “嗨,他还惦着我们哪!”

  于是,车把式们全伸过手,一个人抢了一缕,又奔向牲口棚;待那高头骡马从棚里出来的时候,每一匹牲口的脑门儿上都飘着火红的缨子。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

  大庙更加红火,晚起来的妇女和孩子们全都跑到这儿看热闹,惹得男人们大喊大叫,让他们靠后,别在那儿碍手碍脚的。谁听他们的呀!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该怎么挤还是怎么挤,要不是喜老头站在仓库门口跟王国忠说话儿,恐怕连大殿里也挤严了。在这种场合下,干部都没有老石匠能够“镇”人。

  一辆辆大车都装成尖上尖。

  “小心压折了车轴!”

  “那是胶皮,气足着哪!”

  马翠清、玉珍和李秀敏一伙子年轻妇女们,把她们临时糊起来的小彩旗分头插在车厢上了。

  识字的人指指点点地念起那墨迹没干的字儿:

  “东山坞农业社爱国公粮!”

  “支援国家社会主义建设!”

  “一粒粮,一颗心,送到北京献给毛主席!”

  ……

  队长焦克礼代表社委会跟车押送。小伙子第一次干这种大事儿,总有点紧张,加上他妈在旁边一个劲儿嘱咐,要他仔细一点儿,别弄出错儿来,媳妇玉珍又不住地朝他递眼色,他就更紧张了。

  喜老头说:“长春,我看再去个干部,帮克礼一块儿办这件事儿吧。”

  萧长春说:“大伙儿都有事儿呀,我看他行。”

  喜老头说:“多去个人更热闹一点儿,小心不为多余。让连福去吧,往年都是他跟车,有经验。”

  孙桂英赶忙从马连福怀里抱过孩子,还悄悄地朝前推了推他说:“快去呀,人家给你派任务哪!”

  焦克礼说:“连福,来吧,咱俩一块儿去,我就有底了。”

  萧长春冲着马连福笑着点了点头。

  马连福心里挺乐,对焦克礼说:“别忘了带着笔,人家有账,咱也得记着点儿。”说着,就笑呵呵地奔最前边那大车去了。

  运粮的大车浩浩荡荡地出了村。人欢马叫,一路鞭子响,一路尘土飞扬……

  这会儿,焦淑红爬上古柏树上新搭起来的广播台上,把广播筒的口儿往嘴上一套,就用最大的劲儿喊起来了:“社员同志们,请注意啦,吃完了饭,到大庙分麦子呀!”

  这声音非常洪亮地在东山坞的上空滚动、扩散,传到每一个院子里,传到每一个社员的心坎上。

  从打办农业社,每一年都要有两次分配粮食,可是这一次,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一种不平凡的感觉。

  它是捷报,是警钟,是战斗的号角!

  这会儿,萧老大和焦振茂两个人正在小菜园里割韭菜,听到广播声,他们对脸儿一笑。

  萧老大说:“一会儿再割吧,我得到大庙去一趟。”

  焦振茂说:“吃了饭再去也不晚,分麦子咱靠后一点儿。”

  萧老大说:“分麦子早晚是小事儿,得让淑红就手广播广播,让社员分韭菜。”

  焦振茂说:“对啦,今天都得改善生活,咱也包饺子吃,请请王书记。”

  两个老人来到大庙门口的时候,正遇上淑红妈跟萧长春和焦淑红在那儿说话儿。

  淑红妈说:“你们就是不吃饭,也得到家看看哪!”

  萧长春说:“这儿挺忙的,哪有工夫回家呢?”

  淑红妈说:“没工夫也得抽个工夫,帮我把里外打扫打扫,把屋子刷一刷。”

  萧长春挺奇怪,就问:“不过年又不过节,刷屋子干什么呀?”

  焦淑红明白了,急忙转身,燕子钻天似的跑进了庙门里。

  淑红妈怕萧长春也跑掉,拉住他小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支书,是领头儿的,不论办大事儿还是小事儿,都得起带头;我们一定听你的,不铺张,也不浪费。话说回来,家里有现成的灰,往墙上刷几下子,让它新鲜一点儿,亮堂一点儿,不能算什么铺张浪费吧 ?”

  萧长春说:“行。改一天,一个晌午不睡觉,我就给您刷了……”

  “唉,改一天就来不及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淑红妈急得不得了,瞧见萧老大和焦振茂走过来了,就对萧长春说:“怎么回事儿你还不知道哇?不知道你问问他们!”

  萧长春一下子红了脸,使劲儿挣脱了老人的手,转回身,大步地跨进了庙门,高声喊着:“小乐,开秤分配吧!”

  马大炮一听见广播分麦子,就拿了口袋朝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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