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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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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桂英的确感到自己有点儿支持不住了,头昏脑裂,浑身发软,两腿打颤。她想:劳动这份苦是不好吃,下午是得请个假,明天……要不,就找克礼说说,到场上去,场上总是轻快一点儿,也有个阴凉,离家近,看个孩子也方便;要不,干脆,等着过了麦秋,活儿轻点再干…… 马凤兰追着她说:“假好请,你就说来了月经,一遮就遮过去了。他们真敢再逼你去呀!敢逼,就敢吵!” 孙桂英用很大力气才喊出一句话:“走,走,你不用理我!有腿有嘴,请假我自己会,用得着你呀!” 马风兰说:“真的,下午别来了……” 孙桂英说:“下午不来?上午我也不来了,早有人准我假了。”说着,要加快脚步,差一点儿摔倒。 马凤兰捧着肚子,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早起留下来的最后一种笑,这会儿才用上;笑完之后,琢磨琢磨滋味儿,心里猛地一动,急忙转身往地里跑。 孙桂英把孩子抱回家,倒在炕上真不能动窝儿了。 院子里忽然有人喊:“桂英呀,在家没有哇?” 妈妈的到来,使孙桂英吃了一惊。 她把累呀乏的全忘了,丢下孩子,连忙不迭地跑到门口迎接:“妈,您来了?” 妈妈一边朝里走,一边端详闺女:“你好像比春天那工夫瘦了好多啦?” 孙桂英说:“马上就会胖起来的。” “你闹病了?” “没有。” “日子有什么不随心的?” “没有。” 母女俩进了屋。在撩门帘子的时候,孙桂英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妈妈抱起炕上的外孙子,又是亲,又是耍,喜欢得不得了。 “妈,您怎么想起看看我们来啦?” “要不早来了,家里的事儿脱不开手。” “快放下他吧,怪累的,歇一歇。” “不累,骑一道驴,到小石桥子上才下来,累什么呀。” “哪的驴呀?” “就是那个捎信的小伙子牵去的。” “哟,谁给您捎什么信去了?” “就是叫我来呀!” “啊?有人打我旗号叫您来的?” “怎么,你没叫我来?” “嗅,噢,叫了;叫了。” 妈妈从小包里掏出几个隔年的胡桃、半熟的杏子,塞到外孙子的手里,忍不住夸奖起来:“捎信儿的小伙子可真好哇。真是个天下最好的人。进门就大娘长大娘短,瞧人家说的那话儿,全是家常话儿,句句都有个礼节儿,听得人心里舒坦极啦。” 孙桂英心里纳闷极了:这是谁呢?又是什么用意呢?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专门替自己接妈妈,还牵着驴,还说好话儿,莫非说又有人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圈套儿?这一回可得小心一点儿了,再不能当坏人的枪杆子使! 妈妈还在那儿又得意又感激地说着:“我不想来,人家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劝我,真是受人之托,办自身之事。几句话儿,就把我的心眼儿说动了。你不知道,咱家那门楼子,头几年就该抹抹了,你爸爸那个老积极,跑到工地上给大伙儿去当伙夫,我笨手笨脚,蹬梯子爬高的事儿,哪儿办得了 ?求人吧,人家都正大忙忙的,哪好意思开口哇。凑巧,西头你婶子西院的那个小三从工地上回来取东西,不知怎么听说了,张罗傍晌的时候帮我抹抹。好不容易找到个人,我又走了,怎么行。我一提,人家那个小伙子真热心肠呀。大娘,我帮您抹。说干就干,那个利索劲儿,就不用说啦,那个巧劲儿,更不用讲了;转眼之间,把门楼顶抹得像玻璃砖镶的。我看三里五村也找不出这么一把能手 !” 老太太把那个帮她抹门楼的人从头上到脚下,从挑水和泥,到一抹子一抹子抹泥,夸了个遍 孙桂英越听越纳闷,越怀疑,心里真是一个大疑团。 老太太还是夸:“一路走,跟我说一路。过去穷人怎么苦,富人怎么坏,新社会怎么好,农业社怎么有优越性。妇女应当怎么提高啦,你们东山坞将来要建设成个什么样儿啦,这个那个,说了一大堆。真好听。听一路,我都没有听够。还说天下穷人是一家,人家办的事儿,真像是一家子人那么亲。还嘱咐我把这些话都给你讲讲。等我歇歇,再给你说……” 孙桂英忍不住问:“您怎么没让他进来呀?” 妈妈拍着手说:“把我扶下驴就要走,我怎么拉他到家坐坐,他也不肯来,应该管人家吃顿好饭。” “您问他叫什么啦?; “哟,一个庄的人,叫什么你还不知道?” “庄大,不是一个街的,叫不出名来。” “瞧,我也没问,就知道他姓萧。” 这个“萧”字,把孙桂英吓了一跳:“他,是他?” 妈妈也愣了:“哟,你这是怎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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