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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


  弯弯绕觉着自己这一回是越翻越深了,说不一定又要象上一回那样,又要给马之悦捅个大漏子。心想:集市上那事儿,说什么也不能讲出来,只要一吐口,他们一定会刨根问底儿,不光要连成一大串,自己干的事儿也算是出了“圈儿”;任凭无数张嘴追问,他总是抱住那个“鸡”字不放:“我错了就是了。我不该自私,不该让鸡吃社里的麦子,不该跟大伙儿发脾气,我错了,错了,真该死,真该死!”

  焦克礼打断他这连轴儿的话:“您的事儿不光是鸡吃麦子,这是小事一件,好说好散。我们要批评您,是因为您总不跟大伙儿走正道儿,总恨农业社,这样下去,对大伙有坏处,对您自己也没有好处。同利大伯,您得挖挖您这坏思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找找根子,好下狠心刨掉它!”

  弯弯绕说:“我不该放鸡!”

  焦克礼说:“您别总说鸡、鸡的,说说您骂农业社那些话!您到底骂没骂呢?”

  弯弯绕说:“骂了,骂了。”

  焦克礼追问:“为什么骂?”

  弯弯绕一跺脚:“只当我放屁了!”

  “轰”的一声,整个大殿都给这一片大笑声抬起来了。窗户外边的妇女们笑得最厉害,不知道多少人抱着肚子,流了眼泪。

  “弯弯绕这一下子可绕不出去了!”

  “把自己绕到了里边,还想着绕哪!”

  大殿里边的人给弯弯绕提意见,这个一条,那个一条,提得非常热烈。

  大殿外边的人议论着,这个一句,那个一句,议论话,比会上说的可厉害多了。

  正记录的焦淑红想起萧长春吩咐她的那件事儿,就合上了本子,说:“队长,我提个建议,行不?”

  焦克礼说:“当然行,你就提吧。”

  弯弯绕伸着耳朵听着,心里更加发紧,不知道这个丫头又要给他端出什么来。

  焦淑红说:“要我看,同利大伯今天检讨的不全是真心实意……”

  弯弯绕连忙说:“全是真的,一点儿不假。不信你们看着,我再要往外撒鸡,你们全给我没收!”

  焦淑红说:“您要是真心认错改错,就应当从根子上挖;队长这么让您挖,您总是躲躲闪闪的,这怎么能说您是真心呢?”

  弯弯绕装作为难地说:“硬问我为什么变了,就是自私嘛,还有什么呀?编瞎话总是不行呀!说话得凭良心!”

  焦淑红说:“凭良心说话,上一次您往外边倒动过小米子没有?”

  弯弯绕打个冷战。

  人们喊起来了

  “对呀,这件事儿他还一直没承认哪!”

  “事实都摆在那儿,还赖!”

  “开群众会的时候,他也是含含糊糊的。”

  弯弯绕觉着那件事儿已经挺到今天了,可不能松口,再挺一挺就兴许过去了,连忙说:“真的,我根本没有干那种事儿,没有,没有。”

  “赃证都摆在那儿了,还不承认!”

  弯弯绕说:“那绳子是我打草丢的嘛!”

  “打草还背小米子口袋呀?”

  弯弯绕说:“兴许是别人弄的,焦振丛把人看错了,偏巧拣着那条绳子,就安在我头上了……”

  大伙听了,气的一齐叫起来:

  “你们看他多会编呀!”

  “全东山坞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你倒动了粮食,只有你自己不认账!”

  “你不认,这个账也是你的了。”

  喜老头说:“马同利,我看你这会儿可真到了认账的时候了。不然,等我们把买主抓到了,那时候当面一对,可就更没有台阶下了。”

  焦克礼说:“同利大伯,您别以为喜爷爷是吓唬您,买粮食的奸商早掌握在政府手里了,纸包不住火,很快就要露出来了。”

  弯弯绕低下头说:“反正我是没办什么缺德的事儿,全错了,还不行吗?”

  焦淑红说:“瞧瞧。又是活动话儿,总留着反咬一口的地方,等着过后下嘴!”

  焦克礼也气愤极了:“这么多的事儿加在一块儿,真是把咱这农业社欺负苦了。这一回得算个总账!”

  弯弯绕嘟嘟囔囔地说:“反正,我没有干那种事儿,就是给我压杠子、灌凉水,我也不能胡说。就是放鸡吃麦子这一件事儿,我是错了……”

  焦淑红又说话了:“您家里的粮食吃不了,用不完,往外倒动投机,又故意打孩子、骂干部,闹干部会,吵着断了顿,这是为什么?”

  弯弯绕顺势朝地下一坐,拍打着大腿,又喊又叫:“唉,唉,我怎么这么自私呀,我怎么这么自私呀!这些事儿办得多对不住人呀!错了,错了,是我错了!行了吧?克礼你怎么罚我,怎么处置我,我全认了,全认了……”

  大殿内外,又“嗡嗡”地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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