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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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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丹被萧长春这几句嘎巴响的抢白和质问弄的张口结舌;他的“尊严”受到侵犯,怒火顶了脑门子;他要发作,又忍住了,依旧拿出一副“大人不把小人怪”的神态,走过来,一手扶着萧长春肩头,又用一种亲切而又耐心的语调说:“同志,你想想,社员们为什么都闹土地分红……” “不是都闹,是少数几户富裕中农闹的。” “就算是少数的富裕中农,他们是我们应当团结的力量吧?搞生产,没有他们的积极性不成吧?就东山坞来说,这样的户不是一家两家吧?这就是群众!群众闹土地分红,很可能是我们的工作上有缺点,我们的制度方面有不太合理的部分,我们应当虚心、冷静……” 萧长春又一次打断李世丹的话,说:“李乡长,您别说了。对两条道路斗争还要虚心,还要冷静?那我们就该让他们拉着退回去了!” 李世丹冷笑着,摇了摇头,说:“没那么严重,不应当用教条主义方法硬套,硬套就套错了。所谓两条道路的斗争,是阶级对立的矛盾,懂吗?可是现在有意见的,都是劳动群众,都是庄稼人。哪一个地主、富农站出来向我们进攻了?你别急,等我说完嘛!当然,你可以怀疑后边有地富坏人鼓动,怀疑总是怀疑,不能把怀疑当成事实来处理问题。老萧哇,眼下,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实事求是呀!” 萧长春从椅子上跳下来说:“我看李乡长您把问题全弄颠倒了。用您这套理论一量,我们以前的作法全错了是不是?连他们骂我们农业社搞错了,社会主义也搞错了这些话,也算对的了,是不是呀?” 李世丹说:“我是跟你探讨问题,不是抬杠,也不忙着下什么结论。结论要等整风的时候,由群众来下;群众的意见,是一切真理的试金石,听群众的没有错儿。” 萧长春又蹲到椅子上说:“我是坚决不能赞成您这些说法。群众,群众,得看什么样的群众嘛!不拥护社会主义的人,成不了群众;让他们下结论,社会主义不搞才合适。我们决不能听他们的!” 李世丹苦笑一下说:“你可以保留,我也可以保留,行吧?你坐下,我的意见还没有讲完哪!关于个人的生活作风问题,我不想去追究,这不是原则问题,有点问题,也不一定影响他革命。我劝你心胸开阔一点儿,照顾一点大局,特别是要注意团结。现在你支书也当上了,还想怎么样呢?……” 萧长春在李世丹的脸上瞥了一眼,觉出李世丹这几句话里别有用意,就又跳起来了,用更加坚定的口气质问李世丹:“嗳,李乡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世丹说:“你不要着急嘛!事情的真相怎么样,我要去调查研究,真理总是真理;眼下,我是作为同志劝你,不是作为组织批评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马之悦同志是有些毛病,可是你要看到他主导的一面……” 萧长春马上问:“他的主导面,您说是什么?” 李世丹说:“我了解他,也没有忘了他;我了解他的过去,也没有忘记他的过去。他就是变化了,也不至于变到象你说的那步田地。具体地说,我认为他对党、对革命事业,还是忠心耿耿的……” 萧长春喊叫起来了:“他领头闹土地分红,搞投机倒把破坏粮食统购政策,跟地富奸商勾搭,处处陷害同志,挖社会主义墙脚,这一大堆事情全算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了?您说的是哪一家子的革命呀?” 李世丹既感到对面这个“小干部”的傲气逼人,又觉察到此人不好对付;为了不让自己没个台阶下,他还是用软和的口气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可以保留嘛!” “事实明明白白地在这儿摆着呀,这根本不是保留不保留的事儿!咱们得弄清楚是非,不能鱼目混珠……” “着急发火顶什么用,由着性子办事儿怎么行呢?马之悦是个老干部,是县里管理的于部,懂吗?动他的工作,特别是给他处分,得通过组织手续,请示县委和监察委员会调查、研究、批准之后,才能决定,不是你萧长春一句话就能处理,也不是我李世丹或某一位乡里领导同志可以随意处理的。” 萧长春愤怒而又痛苦地沉默着。他看出;李世丹是有意包庇马之悦,又抬出县委和监委来压自己,这是不能忍受的;可是,他也觉着,李世丹要请示县领导这个思想还是对的。他想:自己既不能在原则问题上迁就让步,也不能不顾组织手续。于是他把要说的几句话掂了掂沉重,很有分寸地说:“好吧,我同意请县委等领导批准之后,再对马之悦作组织处理。您马上就请示吧。可有一件:您得把我们支委的意见和您个人的意见分着写,一条一条地写清楚!” 李世丹忍住心里的火气,说:“当然要写清楚。连我对你了解的情况,包括你今天对我的态度,全要写清楚!” 萧长春明白李世丹这句话是吓唬人。他根本不在乎,就笑了笑说:“好哇,越写全了越好。” 这个笑和这句话,使李世丹更加恼火。 萧长春沉默着。他对这位领导,又失望,又惋惜,又没有办法。他发觉自己竟然冒了汗,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缓和一下口气说:“李乡长,从行政上说,我们是上级对下级,可是从党内说,我们是同志。我得给您提个意见:我觉着,您对东山坞的看法,从根子上错了,这很危险;我建议您到东山坞去一趟,住下来,站在贫下中农的这一边,把真实情况摸透了再下结论。还有,李乡长,眼下正是斗争的火头上,每一个真正的党员,都得拿出脑袋来保卫党,您可得留神呀!” 李世丹哼了一声,说:“长春同志,我的水平再低,也总不会低到你所想象的那个地步!东山坞的情形我没有你知道的多,可是,我不一定没有你看得准。作为同志,我也要再具体地诚恳地给你提个意见;如今是整风,是大鸣大放,这是党的压倒一切的政治运动,我们可不能阻碍鸣放,成了运动的绊脚石,这可最危险哪!” 萧长春扔掉了烟头,说:“我走啦!” 李世丹看着这个年轻的党支部书记气呼呼地走出去,又在背后加了一句:“等等,我再重复一遍:在上级党委没作最后处理的时候,要好好团结合作地搞工作,不能再乱闹,更不能对任何人采取组织处理手段,这是纪律!” 萧长春没吭声,头也没回,他气冲冲地走着,脚步却有几分慌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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