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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你不用瞒着我。让百旺这么一提,我倒醒过梦来了。我看哪,行,行。”

  “爸爸,眼下不是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论不论的,托个人过个话儿总行吧?……”

  “您可千万不要张罗这事呀!”

  “怎么啦?”

  “我们现在得一心一意地搞工作。”

  “我也没有让你三心二意地搞工作呀!先订下,免得人家另找了主儿。”

  “要是搁一搁,人家能够另找主儿,订下又顶什么用?要是那样,也订不下来,您说对不对?”

  “那倒是。”

  “眼下您可别再提这宗事儿了。”

  “我不提。你们两个总可以过过话儿呀!”

  “别忙。眼下,她最需要的是锻炼本事,参加斗争,给集体出力气,不能让她多往个人的问题上花脑筋!”

  “不用太多,你给我一个底儿,我也好放心了:她过去没跟你露过这个意思吗?”

  “您让我怎么说呢?……”

  儿子这句话、实际上是承认了,萧老大不光没有理会,反而有点气了:“唉,我说你是个怪人,你还不承认。你真让我想不开!搞革命就不娶媳妇、不结婚了?想想这种事儿,就碍着你们工作了?”

  萧长春说:“搞革命的要娶媳妇,也要结婚,可是得分个时候!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想这种事儿,他就不是真革命的;就是干工作,也是为自己!”

  焦淑红听到这句话,心里边打起一个热浪头。

  那边院子的萧老大说:“你说的这个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时候,我不明白!要是过去端着枪杆子在战场上,当然不能想这种事儿,可眼下……”

  萧长春接着说:“眼下也是战场!您不知道眼下东山坞正在刮邪风吗?您不知道我们两个都是干部吗?我们要是稍不小心,对这种事儿想的多了,分了心思,就会影响工作,也可能让坏人钻我们的空子。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人的事儿,往后,就算我们两个人可能各奔前程,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是永远都是一条线上的好同志吗?还有比革命同志再宝贵的吗?”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焦淑红的心。她想起萧长春过去对自己、对青年们说的话;也想起昨天团支部会议以后,自己情绪的高涨;想到刚才自己在院子里一边缝手榴弹袋子,一边想的那一些问题,她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惭愧,也感到自己一下子找到了解除内心烦恼、正确处理这件事情的钥匙。

  她想:萧长春做得对,一个搞革命的人,不论遇到大事儿、小事儿,都得先想到集体,都得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对,把个人的一切都暂时放在一边去,全心全意地投入斗争,锻炼自己;以后,两个人也许能成为夫妻,也许不能成为夫妻;成了,是革命同志,成不了,也是革命同志,只有革命同志才是最宝贵的关系;好好地干吧,跟大伙儿一起,把敌人的阴谋打退,把社会主义的建设搞下去,这才是自己应当豁出性命追求的目标!

  姑娘一身轻爽地回到屋里。

  焦振茂两口子这会儿也下了决心。他们商量好,要回掉马之悦,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用心,不论那边好到什么程度,都得推掉明天抽个空子,再跟萧长春说一声;也就算过去了。

  焦淑红进屋来,很大方地说:“你们又在嘀咕我的事儿吧?我求你们往后不要再嘀咕了。”

  妈妈说:“唉,我们也不是爱操这个心,马主任找你爸爸,给你保媒……”

  焦淑红说:“刚才咱们娘俩怎么说的?他要是再来纠缠这个,您就把他骂出去!”

  妈妈说:“马主任提的不是马立本,是柳镇那个……”

  焦淑红又猛地打个楞,立刻把这件事儿跟目前的斗争连在了一块儿,可是没有马上说出口。

  焦振茂说:“算了,不让别人纠缠,咱们家里也别纠缠了。淑红我告诉你,只要你不跟马立本那个坏小子靠近,咱们再慢慢地另找合适的。”

  焦淑红说:“不用找啦,我已经找好啦。”

  妈妈吃一惊:“什么,找好了?”

  焦振茂也一楞:“哪儿的?”

  妈妈说:“你可不能找个天南海北的!”

  焦振茂说:“你不跟我们商量商量,也得找党支部的人说说,你是在组织的人呀!”

  焦淑红说:“这还是以后的事情,这会儿不用细说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底儿,我将来找到的这个人,一定要让你们满意,也一定让组织上满意。眼下,正是斗争复杂的时候,谁要是总纠缠这个,他就不是个革命者!”

  妈妈说:“我心里还是没底儿。”

  焦振茂说:“丫头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放放就放放吧。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要办了,得跟党支部说说。”

  焦淑红说:“那一定。爸爸,刚才你们说到马之悦,我得给您露点底儿了。往后,您千万不能再迷信他,村里的这场斗争,您还没有看出他的狐狸尾巴吗?他还没有把您教育过来呀?”

  焦振茂说:“在一边儿用眼看着,这个人是有点不地道。”

  焦淑红说:“不是有点不地道,是很不地道。您去年在北京不是看过《画皮》那出戏吗?马之悦就是带着画皮的鬼!”

  老两口子听闺女这么说,全都有点吃惊。

  焦淑红说:“详细的情况我还不了解。您就跟我们一块儿参加斗争,慢慢地认识他吧。”

  焦振茂穿鞋下炕:“我得马上回了他!”

  焦淑红拉住爸爸说:“别忙,他到底是怎么对您说的呀?”

  焦振茂把马之悦跟他商量的那件事儿说了一遍。

  焦淑红说:“唉,这里边就是有鬼呀!”

  焦振茂正解不开这个扣儿:“你说,这里边有什么鬼呢?马老四一说,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焦淑红说:“明天您得跟萧支书汇报一下,您不说,我去!还有,这件事儿您别对外人讲啊!”

  焦振茂点了点头。

  第六十七章

  假日的第二天,正赶上柳镇大集。这是麦收前的最后一个集日了,家家户户都有点事儿要办,就是没啥大事儿的人,也想着到集上转转,看看热闹要不然,等到活儿一忙,哪还有工夫赶集呀!

  搁在往日,焦克礼早就招呼上几个伴儿,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到街上逛逛了,眼下他可没有这份闲心。昨个下午他接了马连福的手续,已经是东山坞农业社第一队的代理队长了上任的第一天就赶集,象什么话?再说,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要安排,脑袋里边全堆满了。

  金黄金黄的棒子渣粥和碧绿碧绿的羊角葱,全都摆在桌子上了,他没有顾上吃,就先挨门挨户下通知,让赶集的人晚走一会儿,或者留下一个主事的人,参加生产队的社员碰头会,他一再跟人家声明,会议很短,一见面一宣布就散,各人干各人的事儿,一点儿耽误不了。

  过去队里召集会,都是队长站在高地方一喊一叫,来不来拉倒;新队长上任第一天,就挨门挨户地“请”,真显得有点新鲜。

  他走了一家又一家,通知到韩道满家的时候,韩道满刚从羊栏回来,正摘墙上的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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