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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马大炮当是焦振丛吓唬人,现在叫真的他怕了,就一挺脖子说:“不完,你害怕了,害怕你刚才别放屁呀!”

  弯弯绕给马大炮使眼色,马大炮不看他,直说又不行,急得牙都咬痛了,赶紧在焦振丛背后说:“我说振丛,算了吧;一庄的爷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过不去的。其实,我这个人就是小心缝儿;没吃的也不止我们一家两家,别人能忍,我们就不能忍吗?我的话可收回来了。”又对萧长春:“萧支书,刚才的话算我没说,你快劝开他们吧,打起来多不好看。”

  萧长春逼着他问:“话说出算没说,你到底有吃没有吃呢?你们集伙要土地分红,喊缺粮食是什么用意,跟大伙说清楚了,才能算收回去!”

  弯弯绕耷拉着脑袋,嘬着牙花子,怪难开口。

  这时候,旁边的社员们也看出里边有奥妙之处,都往里挤,还嚷嚷着:

  “不行,不行,说话不算数不行!”

  “把支书提出的问题都回答出来,才算没事儿!”

  萧长春指着社员们说:“瞧见没有,大伙儿不通过,群众要实里求实。”

  弯弯绕见群情激愤,不说不行了,在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我留点救命粮,有,有吃!刚才是我故意闹。”

  社员们轰的笑了。

  对峙着的焦振丛和马大炮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两个人从不同角度领会了这种哗笑。

  焦振丛说:“乡亲们都知道我,我长这么大没有说过一句瞎话。”

  马大炮说:“他是诬赖!快拿出证据来!”

  韩百仲插进来说:“振丛,大伙都看着你,你是个实在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同着众人说一声,你怕什么呀?大伙全看着你哪!全听你一句话了!”

  马大炮没理韩百仲,转向萧长春说:“你是支书,这些贫雇农都是你们依靠的,他们平白无故给好人栽赃,该怎么处置?”

  不等萧长春说话,社员们又嚷开了:

  “焦振丛不会诬赖你!焦振丛,你还包着躲着干什么,说呀!”

  “焦振丛,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说公理没错!”

  焦振茂走到焦振丛背后,抱怨他:“你这个人活这么大,怎么越来越不踏实了,瞎说这个还行啊!快讲句软话算了。”

  焦振丛被逼得没路走了,他心一横,手一抬把绳子举了起来:“这就是赃证!”

  这一来,马大炮臭火了,刚才通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焦振丛想,这件事儿想压下去是不行了。压下去,社员们不答应,自己白挨了骂,又好像说了谎话,也丢人了;反正已经扯破面皮了,一不做二不休,全抖搂出来得啦,就说:“昨天晚上,他们卖给奸商粮食了,有马大炮、弯弯绕,好几个!”他还是保留一点,没提马之悦,“从村南河边横头地那儿运过去的,这绳子是他们抬粮食口袋用的,丢下了。”

  弯弯绕一阵慌乱过后,鼓着肚子要挣扎一下,就从石头上跳起来,瞪着眼珠子问焦振丛:“这就是赃证啊?那绳子是我打草丢的你说我往外运粮食,你当时为什么没抓住我的手腕子?”

  焦振丛被问住了。

  萧长春听到这件事儿,很觉着意外,又是生气,又有几分高兴。他觉着这一下闹粮食的鬼计算揭底了,就说:“这好办,在哪运的,河边上准有脚印、口袋印儿,总得留下一点影子,马上查对一下,是虚是实,一下子就定准了。”

  社员们都跳着脚喊起来:

  “对,查查去!”

  “咱们都去,顺着脚印儿追老窝去!”

  马子怀在人群里,不言不语,心里气愤不平,这会儿,也站到呐喊的这些人一堆了。

  焦振茂也忘了自己的顾忌,说:“对。百仲,咱俩去!”

  马大炮和弯弯绕再也没有本事了,在人们大声吵嚷的声音里,一个蹲在地下,一个瘫在石头上,在烈日之下,他们像是两个半化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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