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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焦淑红把焦二菊的名字写上了。

  萧长春说:“再记上老保管、马老四……”

  焦淑红一边写着,一边说:“还有焦克礼、韩小乐,他们在小伙子里边吃得开。”

  萧长春笑着说:“你总是忘不了你们青年呀!”

  焦淑红也笑着说:“你也是青年哪!”

  萧长春又提了几个名字,最后提到焦振茂。

  焦淑红停住笔说:“别算他吧。”

  “怎么啦?”

  “他怎么算积极分子呢?”

  “你得看到老人家的进步。想想他前几年那个样子,走到这步上,很不容易呀!”

  “我看他差远了。”

  “比马老四、老保管这些人羞一点儿,要是比韩百安呢?他们原来都是一样的人呀!咱们应当把他当积极分子团结,他在中农里边是蛮有威信哪!”

  焦淑红嘴上没同意,心里可是很乐的。说实在的,她的爸爸真是进步了,有一个进步的爸爸,她感到露脸。她握着笔,郑重地写下了“焦振茂”三个字儿,又说:“要那样,我叔也得算了?”

  萧长春说:“谁,焦庆?”

  焦淑红一撇嘴:“他算老几,冲他媳妇,也不够格儿。昨天你没见他媳妇在会上那副德性。那是你在场,要不然,她得跟弯弯绕那些人一样的厉害。我说的是振丛叔。”

  萧长春说:“对,对,焦振丛正是新下中农里边的尖子。他这几年,真是处处听党的话,叫怎么着就怎么着。往后得多留心帮助他。写上他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从沟南的最前街算起,挨门挨户地算,一个人一个人地比较,一点一滴地品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个从他们脑海里跳出来;这些人带着不同的声音笑貌,带着不同的生活斗争给予他们不同的历史烙印,又带着共同的思想光芒,站在他们的面前了。他们排成了长长的一队,结成了一道铁打的城墙,什么力量,也不能把这道铁城摧毁;他们排成了长长的一队,结成了一股奔腾的浪潮,什么力量也不能把这道洪流阻挡!

  萧长春拿烟的手,随着他那激动的心颤抖了。

  焦淑红握笔的手,随着她那沸腾的心颤抖了。

  这时候,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刻,太阳把全部的光辉都献出来了,献给了正在孕育着丰收的大地,献给了正在创造丰收的人们。田野上,男女社员们正在挥汗劳动,拔草的,锄地的,每块地都有人:萧老大正赶着套在水车上的老牛,苗圃里的年轻人正给小树苗施化肥,山上云彩一般的羊群漫游着,河边,韩德大哄赶着黄牛、花牛在荒滩上寻找鲜嫩的青草……街上,不断地有人来往,焦振丛赶着大车回来了,韩百旺又把第二锅豆片挑出大庙;大庙里,焦振茂耍了光膀,跟韩百安扯着大锯,锯末像雪花般地飘飘扬扬……

  太阳从支开的窗子很神秘地朝屋子里探视,它哪里会知道,屋里的两个年轻人,两个基层的干部,他们正在为自己的阶级调兵遣将……

  萧长春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步迈到炕上,用手指头指点着本子说:“淑红,你看,满满的了;你硬说我把积极分子全带到工地上去了,这不是还有很多很多吗?”

  其实,萧长春也好像是刚刚发现,还有很多很多的积极分子留在东山坞,留在东山坞每一个门口里,每一间低矮的房屋里。对他说来,再没有比这个发现更重要了。他想起王国忠一进门时候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再有本事,手大遮不过天来;真正给自己撑腰的就是这些积极分子!

  焦淑红笑着说:“过去没有往这上边想过,也就没觉出有这么多的人。”

  萧长春说:“还多得很。我们得不断培养积极分子,这个队伍得让它越发展越大。”

  焦淑红说:“克礼的新媳妇,以后就能成个积极分子。”

  萧长春说:“韩道满也有希望啊!”

  焦淑红说:“今年夏天,还要回来几个中学生。”

  萧长春说:“就算马连福、焦庆两口子和韩百安,我们都应当有信心把他们团结住。对啦,还有马子怀。这个中农比别人好办。这回一定得把这一户争取过来!”

  焦淑红说:“等河工一完,工地上的人一回来,加在一起更多了。”

  萧长春说:“那会儿我们开个会师会!有些人硬拉着不走,硬要跟我们闹别扭,硬是觉着我们离开了他,农业社就没办法搞了,社会主义就完蛋了;去他的吧,农业社越搞越棒。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完蛋的偏偏就是他们!”

  经过一段激动的谈论以后,他们又冷静地谈起第二个问题。刚开始,韩百仲噔地一步迈了进来。

  韩百仲耍光膀,布衫搭在肩头上,汗水顺着紫铜色的脊梁沟往下流。

  “听说王书记来了?”

  萧长春说:“刚出去。”

  韩百仲拔腿就要走。

  萧长春说:“您别走,正好一块儿商量商量。”他把他们的打算从头到尾地跟韩百仲讲了一遍,又让焦淑红把积极分子名单念给他听听。

  韩百仲听罢,晃着大手说:“好哇,早该这么排排了领兵打仗的人,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兵将还行啊!”

  焦淑红说:“您看看我们把谁丢下了。”

  韩百仲说:“你们把五婶丢了。你忘了,昨天她还想帮着长春咬人哪!”

  焦淑红扑哧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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