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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王国忠说:“其实,我们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诗人。我们是用心蘸着汗水写,这诗才是永远不朽的。”

  焦淑红拍手赞美说:“王书记这句话就是诗呀!”

  武装部长插不上言,也没兴趣谈这些“湿”啦干的,就到自己屋里,拿了两颗手榴弹过来。弹皮上长了金锈。

  焦淑红小心地把手榴弹接过来,在手里爱惜地摆弄着。那只拿针的手,拿笔的手,拿锄头的手,现在又拿起了手榴弹。这是武器,是保卫胜利果实的武器。她联想到自己最崇敬的女英雄刘胡兰,心里又激动起来了。

  王国忠瞧瞧手榴弹,又感叹地说:“你们看看手榴弹上边长的锈,说明我们天下太平了,也说明我们有点太平观念。刀枪是不能入库哇!”

  武装部长叮嘱焦淑红:“小心,别遇到事忘了拉弦。”

  焦淑红说:“不拉弦也比一块石头强。”

  大家都笑了。

  焦淑红本来一火心想要支大枪背上,枪没拿到,得了两颗手榴弹,有了武器,她就满足了。看看天色已近傍晚,就说:“这回该放我走了吧?”

  王国忠说:“瞧你,大家刚说上兴头来,你就张罗走,这不是故意闹别扭吗!别忙,我已经告诉厨房做饭了。吃了饭,咱们还得多聊一会儿。”

  焦淑红嘴上说走,身子却不动:“我怕太晚了。”

  萧长春也愿意焦淑红留下,几个人坐在一块儿,好从容地谈谈;让焦淑红亲自在这儿听听乡书记的指导,比自己回去给他们传达效果要好得多,就说:“晚了怕什么,咱们一块回去。”

  焦淑红说:“谁说怕了,我们看麦子也没顶着太阳。我担心马翠清她们等着着急。”

  武装部长说:“淑红这丫头真厉害。”

  焦淑红瞪他一眼:“厉害,吃你了,咬你了?”

  炊事员端进饭来,接茬说:“快吃这个,咬这个吧!”

  白面烙饼,炒豆角,冒着热气,飘着香味儿。

  萧长春总是习惯为别人考虑,一看饭菜,就说:“老王,什么方便吃什么多好,怎么还招待我们呀!看看,把你的细粮全部都拿出来了吧?”

  王国忠说:“不要紧,过了麦秋,我再到淑红家吃回来。”

  他们把三屉办公桌朝屋当中抬了一点,一边放两把椅子,武装部长从自己屋提过两只小方凳,又故意逗焦淑红说:“这里数你小,你挑吧,愿意坐哪边?”

  焦淑红没理他,就大大方方地坐在萧长春的身边了。

  王国忠一边分筷子给大伙,一边说:“咱们谁也别客气,往饱吃。”

  武装部长说:“淑红,咱们比赛,看谁咬的口大。”

  焦淑红对武装部长故意捉弄她写申请,还记着点“仇”,找空子骂他,报复一下:“谁跟你比呀,你是有名的猪八戒!”

  大伙又都笑了。

  每个人把一张饼吃进去的时候,大个子部长又说:“你们瞧,妇女一点都不落后!”

  王国忠来个移花接木,把玩笑拉到正事上:“对了,老萧你以后要分出一点时间,抓抓妇女和团支部的工作。妇女是半边天,团支部是有力的帮手。青年都是在新社会生长起来的,他们最纯洁,是我们工作的主力。我这个意见淑红准赞成。”

  萧长春说:“我也赞成。过去这两方面的工作我抓的都不够,他们都在自发性地做事情。”

  焦淑红说:“这里有老根子。马主任总不重视妇女工作,更不把青年放在眼里,觉着我们这样的兵没用!”

  武装部长说:“他不用不要紧,等着解放台湾去。”

  王国忠说:“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子?当党支部书记的人,会不会工作,先看他会不会调动人的劲头,会不会再把这个劲头使用起来。我们今天搞的是社会主义革命,一定得团结一切应当团结的人,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才能取得胜利。”

  焦淑红插言说:“我昨天晚上还给萧支书提意见,今天一天我就看透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马主任、马连福和弯弯绕这样一些入团结到一块儿。不信就试试。”

  王国忠说:“那得具体分析了。今天老萧对马连福的态度是对的。在一定的时候,要懂得顾全大局,不能任着性子,想怎么就怎么,应当有点忍耐精神。忍耐本身有时候不是退却,而是进攻。”

  焦淑红说:“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我已经明白了。”

  王国忠说:“也得心中有数,不能乱团结,乱忍耐。过去我们对马之悦就不是心中有数。”

  萧长春点点头,焦淑红没听明白。

  王国忠用筷子敲着菜盘子说:“吃呀,吃呀,部长,你怎么光顾自己吃不让客呀?请你这个陪客的真不上算!”

  大家笑着,忙吃起来。

  过一会儿,王国忠说:“你们别白吃我的细粮,我得考你们一个问题。”

  几个人都停下筷子等他说。

  王国忠把屋里的人都看一眼,不慌不忙地问:“你们说说,现在有人提出要土地分红,不愿意卖给国家粮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焦淑红抢着回答:“这还不简单,自私自利!见麦子收了,跟红了,又想起单干那会儿,一收来就都装到自己囤里去,国家、农业社和旁人的劳动,全都忘了。”

  王国忠转脸问萧长春:“你说呢?”

  萧长春略想一下,说:“具体到东山坞,一部分社员,特别是那些中农付集体生产的日子还不习惯,私心重,总想走回头路,就像有个老病根儿,说犯就犯,这回麦子一丰收,病就又犯了。还有,我觉着干部也有问题。”

  王国忠追问:“干部问题在哪儿呢?”

  萧长春说:“有人有争权夺势的野心,想借这个机会打击人。”

  王国忠点点头:“你们说的都有一部分道理。不过,都不全面,都没说在根子上。照淑红说的,多分给他们一些麦子,少卖点粮食,照老萧说的,给他们个领导干部当,多给点权,他们就能老老实实地走社会主义道路,对吗?”

  焦淑红抢着说:“那还行!要由着他们,拆散农业社,回过去单干,把农村变成资本主义才可心哪!”

  王国忠笑了:“对喽,这才说到根上。我们可千万不要让眼面前的一些事儿迷住。眼前东山坞的问题,不是多分点麦子、少卖点余粮,或者要当个大干部的问题,不是的,归根到底是要不要社会主义的大问题。咱们是农业社的领导,是站在头边的人,对这个问题心中可得有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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