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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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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春又转脸笑着对韩道满说:“道满,听了没有,还得鼓劲儿进步;不光自己进步,还得帮帮你爸爸,要不然,这个家改变不了,人家翠清不去呀!” 韩道满的脸腾地红到耳根子,急忙蹲在地下,一面用小棍子剜着鞋上的泥土,抬头朝马翠清瞥一眼,想说句什么,又把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焦淑红说:“道满可进步多了,也挺用心帮助他爸爸。昨天派百安叔跟我爸爸到大庙干木匠活,开头百安叔嫌工分少不愿意干,就是道满帮着说通的。人家干了好事,对谁都没说,倒是翠清告诉我的!” 焦克礼揉着被马翠清拧红了的耳朵说:“通过广播站发新闻,不是更棒啊!”说完就急忙躲闪。 马翠清一面用手指头理着散乱的头发,抿着嘴笑笑,焦克礼白提防了。 大伙儿又说笑一会儿,韩百仲看看天色晌午了,就张罗回家吃饭,好参加干部会。 萧长春卷棵纸烟点着,一边抽,一边在小树苗中间走了一遭,把各种秧苗都仔细地看一遍,心里格外满意。那未来的景致又在撞击着他的心,眼前这里虽是幼嫩的苗苗,他却看到了森林和果园。 焦淑红的心里又高兴,又有点说不出来的紧张。她跟在萧长春后边,像讲解员似的给萧长春介绍苗圃的情况;嘴上说着话儿,两只眼睛也不住地跟着萧长春转。她看到萧长春的脸上浮起的微笑,心里舒服得很;她从支书这默默无言中得到了最大的奖励,就说:“萧支书,我们一点经验没有,全是瞎摸着干,你看看这样做行不行啊?” 萧长春说:“蛮不错嘛!你们是白手起家呀!”走到靠河边的地方,用脚点着大埝说:“就是这边搭上了埝子不大好,等到下雨天,上边来了水,全挡在地里了,小苗子不淹了哇?” 焦淑红点着头说:“对了,这点我们倒没想到,回头挖个泄水沟就行了。” 萧长春说:“你们真是说干就干,显得我真是太保守了。原来我还想等到秋后再忙这事哪,这会儿看到你们这个苗圃,我跟百仲大舅商量,得下决心提前干了。这些移植的树,夏天就可以往山上栽,小苗明年春天也行了。桃三杏四梨五年,说话就见利。过了麦收,我也参加你们的试验组,在河边上多开几个苗圃,拣好地开。要干,咱们就大干哪!” 青年们听支书这么说,都高兴得搓手顿脚,摇头晃脑。马翠清故意说:“这可太好了。到那时候可不能变卦呀!” 萧长春说:“说一句算一句,这才是咱们东山坞的大事业呀!要不支持你们,那就是不关心农业社建设了。” 大伙儿都神气地看韩百仲。韩百仲心里也明白,忍住笑,要走开回家。 焦淑红明白大家的意思,赶忙叫住他说:“百仲叔,别跑,别跑,没人开斗争会,您怕的什么?”又对萧长春,“支书可側艮百仲叔说好了,这个队长可不支持我们哪!” 韩百仲说:“你这孩子,又告我的冤枉状啊?我哪会儿不支持你们啦?你们使的镐不是我给你们从保管那儿要来的?你们用的化肥,不是我给你们争来的?” 焦淑红说:“功是功,过是过,不能两顶。从打上集我们就跟您讨钱买苹果秧子,人家县农场都应下给我们一百棵,晚了怕别的人要去;嘴皮子磨破了,您一个钱毛也没有拔呀!” 韩百仲说:“以前,你说的是以前哪?对啦,以前的事不算数,行不行?” 大伙儿又忍不住笑起来。 焦淑红说:“算不算都行,反正我们没有冤枉您就是了。我知道您怎么想的,您当是我们这个地方没栽过苹果,一定栽不活,就对我们消极抵抗。对不对?马翠清是您干闺女,碍着面子,不好直讲,她说支书别变卦,其实就是说给您听哪!” 韩百仲赶紧解说:“那会儿队上实在没有现成的钱,要有我还不愿意给你们?这样子吧,我院子那棵杏树熟了,克礼你们几个哪天有空,把它打打,打多少,推到集上卖了,卖来钱全归你们‘共产’,行吧?” 人们在欢乐、和谐的谈笑声中,收拾了工具、衣物,从不同的小路朝村子里奔去了。 焦淑红心里边一直惦记着村里边还在放着的大问题,不知道 支书、百仲叔跟马主任谈的结果怎么样;想问问,又碍着人多,里边还有两个人不是团员,关系到党员之间的事情,不宜乱讲。她想这会儿追上萧长春,一路走,问一问,又见萧长春跟前边走的焦克礼、新媳妇和韩小乐说得很热闹,便紧走几步,把他们赶过去,追上了最前边的韩百仲。 “百仲叔,你们上午跟马主任谈了?” “谈了。” “怎么样啊?” “那还用问,长春一回来,歪巴趔趄的东西全部堵回去了。马主任挺干脆,他根本没参加那件事儿。看起来全是一群中农起的坏。” 于是,韩百仲把马之悦早上对萧长春表示的态度,还有萧长春在马大炮那里讨的底,以及他们的部署、安排,简略地跟焦淑红说了一遍。 焦淑红听罢,压在心头的阴云,一下子飘散了。她说:“萧支书真行!其实,我刚才一见你们的气色也猜到一点儿,可是没猜到这节儿上。这就好了!”她说着,回头看看,萧长春几个人已经散了。在树林子里穿行着,走向自己的家。只有韩道满和马翠清两个人落在最后边。 韩道满替马翠清扛着小铁锨,马翠清空着手,随便从路边揪了一朵野花摆弄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绕着道,躲着人,慢慢悠悠地朝前走。 像韩道满这个年纪的人,性气这样憨厚、老实的还不大多见。正像萧长春说的,他是个猪八戒喝了磨刀水,心里秀(锈)的人。他念过高小,心灵手巧,能写一笔秀丽、工整的字,还能画画。谁家盖了新房,全都请他画炕围子或影壁,画个凤凰戏牡丹或五福捧寿特别的拿手。他小时候就有个志愿,长大了到唐山瓷器厂学画工。后来一位老师想介绍他到北京美术学院附中学习,他爸爸不愿意他去,他就不声不响地留下了。他从小在他爸爸这个老庄稼把式的教导之下长大成人的。他很能干活,不光有力气,还有股子钻劲儿,庄稼地的事情,他都通门,学什么,会什么,干什么,像什么。也是因为他爸爸的教导,把他的性气磨炼得没有棱角,一天到晚闷着脑袋干活儿,除了家门口以里的事情,很少过问旁的事,心里有话不爱说。这一年多,在团支部的热心帮助下,进步很快,可是,比起在苗圃里干活的这几个人,他要算落后多了。 马翠清对他又爱,又不满意,总是恨铁不成钢,平时断不了犯些小口角。刚才在苗圃里听到萧长春几句玩笑话,这些话很可能是无心的,却又成了她借题发挥的由头了。她扭过身对韩道满谋:“喂,你听见没有,连萧支书都让你得加油鼓劲儿,不光是我一个人说你落后了吧?” 韩道满老老实实地说:“谁没鼓劲呀,往后,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还不行吗?” 马翠清把辫子一甩说:“唉,瞧你!我说怎么你就怎么还行,得你自己从心眼里想通才行呀!” 韩道满说:“还是你指点吧。要不然,我哪知道朝什么地方使劲儿呀!” 马翠清说:“这容易。往后,你就把你爸爸管住,不让他再跟弯弯绕这些人狗扯连环的;你别再替他开会,他再让你学落后的事儿,你就不学,他讲怪话,你就跟他顶,还有……先说这么多吧,看你办到办不到。” 韩道满点头说:“这好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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