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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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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立本着急地喊着:“嗨,淑红,我早跟他们分家了,我是学生出身,农业社干部,凭劳动、凭工作吃饭,跟他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往后你可别再这么说我啦。行不行,淑红?”焦淑红忍不住笑起来了:“哈哈,我是问问你对土地分红的看法,看把你吓的这个样子!” 马立本不好意思地说:“我实在是跟他们划清界限了,你再这么看我,我不高兴。” 焦淑红说:“界限划清没划清,光看表面不行,得看行动。你说说,你对土地分红这件事儿到底怎么想?” 马立本一眨巴眼珠说:“别光问我。你呢,你家是老中农,地也不少,你怎么想的呀?” 焦淑红说:“我想的很简单,办事要按政策,社章上规定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们家里多一点儿也不要,该支援国家的,一点也不能少交。不这样做,我就坚决反对。马会计,我们都是干部,可得站在社会主义立场上办事呀!” 马立本连忙点头,又为难地说:“你讲的对。话说同来,就怕咱们当不了家呀!要是你爸爸一定要那么办,好多好多的人都要那么办,我们挡的了吗?” 焦淑红说:“怎么挡不了?我爸爸要是跟别人干这种事儿,我就跟他斗争!” 马立本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淑红,要我看哪,咱们庄可能要闹点事儿,我们可要千万沉住气…… ” “怎么沉住气,装聋装瞎,由着他们胡闹?” “你听我说呀,淑红,咱们对劲儿,换个人,我才不对他说哪,眼下国内的形势跟以前可不同了。你听说了没有,城市里正在大鸣大放,放得可厉害啦!” “什么叫大鸣大放?” “看,连这个你都不知道,还嚷嚷哪!党正整风,整顿坏作风,把办的坏事全改过来…… ” “你说什么?共产党办了什么坏事啦!” “我是说,群众不赞成的事儿。党整风,让大伙提意见,要发扬民主,大伙说怎么办就得怎么办。咱庄分麦子的事,土地分不分,要看群众的,要是大伙都赞成土地分,那就成了民主运功了,随随便便反对,那还了得吗?” 焦淑红笑笑,一边抖着被露水浸湿的衣裳襟,说:“要是这样,更没什么了,不信开个会讨论讨论试试,赞成这种鬼主意的,顶多就是那几户要走资本主义道道的老中农,那算什么群众运动呀?老先生,别又把那股子小知识分子劲拿出来了!”马立本不愿意把这个大好时光都花在争论上边。他早就打好了主意:将来要娶焦椒红。从各方面观察,焦淑红对自己也有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往深里发展,焦淑红这一程子,对自己总是有点冷冷淡淡的,他正想找个机会讨讨底儿。 这会儿,他两手抱着肩头,抬头看看离他遥远的月亮,又低头看看姑娘那硕长的身影,胸口扑通扑通地跳。这个美丽的姑娘有时象天上的月亮,离着他遥远遥远,有时又象这条身影一样,一直投到他的胸怀里。他忽然想起《西厢记》 里的一句诗“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瞧瞧,这个玉人不是已经站在身边了,只要放开点胆子,一伸手就抓住了,再用不着媒人去周旋,也用不着躲避别人的猜测了;就象变戏法似的,他立刻就能向别人公开宣布;会计马立本跟团支部书记,漂亮的、有文化的姑娘焦淑红是未婚夫妻了! 马立本想到这儿,真有点神魂颠倒了,声音发颤地说:“淑红,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走,到我家去,再好好谈谈,我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哪!”说着,就要拉焦淑红。 焦淑红推开他的手,说:“谁黑更半夜的串门呀!不啦,我要睡觉去了。” 马立本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呀!小心着了凉,闹个伤寒病什么的,就是治好了,也得把一脑袋头发脱掉,多难看哪!快把我那个棉猴①(北方群众对一种连着帽子的棉大衣的俗称) 拿来吧,那东西穿在身上,看个麦子开个会的,多大的风也打不透,走,到我家拿去。” 焦淑红说:“你别让我出洋相了。五月天穿个棉猴,还不发白毛呀!”说罢,提着木棒,就要走。 马立本呆了一下,追一步,喊:“淑红,等等,我还有件事儿跟你商量。” 焦淑红停住脚步:“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马立本说:“我明天也参加你们看麦子,行不行?” 焦淑红说:“当然行啦!我早对你说过,农业社的会计,不能总坐在办公室里,象官老爷似的,多不象样子。抽点工夫,到地里劳动劳动,又练身子,又练思想,要不然,你那脑袋也要发白毛了,对不对呀?” 马立本说:“淑红,不是我愿意整天坐在屋子里;这是领导上的意思,马主任让我看家呀!” 焦淑红说:“对啦,我还得给你提个意见,不管你爱听不爱听。” 马立本心惊肉跳地说:“你讲吧。你不讲,总这么憋着,难受死了。” 焦淑红说:“我是看你越来越有点浮了…… ” “怎么浮了?” “不踏实。你好多地方跟别的青年不一样,让人看着不顺眼。这是谁教你的?” “什么,不顺眼?谁教我的?” “对啦!” “我不接受,没这事!” “我把话说了,接受不接受在你。” “别走,说清楚…… ” “你自己先躺在炕上想想去吧!” 马立本还想说什么,姑娘已经走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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