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现代文学 > 艳阳天 | 上页 下页


  这个时候正是一九五七年春蚕结茧、小麦黄梢的季节,本县东北部二十几个乡联合挖渠引水的工程搞得很火热。

  这条渠从城北牛儿山北边的潮白河引出来,沿着山根东下,直伸到这个县最边沿的东山坞、章庄一带。河水引过来以后,这边靠山区的土地干早问题就解决了大半,还能排泄一部分低洼地的积水。这个工程是在广大农民普遍要求下开始的,足足表现了高级农业社成立以后的新气魄;虽说劈山越岭、工程艰巨,但是所有来到工地的干部和社员都是信心十足,都掏出全部力气劳动。

  供销社的业务员打听到东山坞小队驻扎的村子,在办公室里扑了空;那儿的炊事员告诉他,老萧的“办公室”在工地上。业务员又折回工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东山坞的工段。

  河床的形状已经在山沟、平地上出现了。高山被劈开,棱坎被削平,沟谷被填满,河床直冲过来,伸进山前边的平原上。在这绿色的世界里,它象一条黄色的巨龙,摇头摆尾地游动着,显得特别的精神。

  刚起晌,民工们正干得起劲儿。刨土的,开石的,推车的,挑筐的,还有背石头的,你来我往,你呼我叫,加上呼啦啦飘动的红旗,唱着评戏的广播喇叭,热闹非常,真是一幅动人的图景!

  业务员转着身子,在人群里寻找萧长春。人来人往,就是不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他拦住一个挑土的民工问:“喂,同志,东山坞的萧支书不在这儿吗?”

  那个挑土的民工把担子换了换肩,和善地看了他一眼,又朝后边一指,说:“在这儿,那不是上来了!”

  在一道被水冲开的土沟那边,有一队背石头的人正从河槽里边往上爬。他们都是很壮实的庄稼汉子,光着肩膀,背着木棍拼成的背架,背架上绑着大块石头,在那陡立的坎子上,弯腰哈背、吭吃吭吃地移动着脚步。这里边同样没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

  业务员朝他们喊一声:“萧支书在哪儿呀?”

  背石头的人大口地喘着气,谁也顾不上回答他。直到爬上坎,打头的那个人,抬头朝他看看,紧走几步,又跨到一旁停住等到身后的人都走过去之后,才跟他答话说,“同志,您找我吗?”

  业务员转着身子仍在人群里寻找,随口说:“我找东山坞的萧支书。”

  那个背石头的人把身子微微一蹲,把背架放在一个小土坎上;又从背撑里抽出两只粗壮的胳膊,活动活动肩膀,一纵身,象一只小鹿似的,轻轻巧巧地从沟那边跳了过来。他站稳之后,抽下腰带上的毛巾,一面擦着满脸的热汗,一面和气地说道:“我就是萧长春。您有什么事呀?”

  业务员听他这么说,就象不相信似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党支部书记。他刚刚调到大湾供销社,没跟萧长春见过面;可是老早就听到人们议论过萧长春。在他的想象里,萧支书应该是另一个样子,到底该是什么样子,他也说不出,反正眼前这个人不大象。

  萧长春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子,穿着一条蓝布便裤,腰间扎着一条很宽的牛皮带;上身光着,发达的肌肉,在肩膊和两臂棱棱地突起;肩头上被粗麻绳勒了几道红印子,更增加了他那强悍的气魄;没有留头发,发茬又粗义黑;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特别在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很引人注目——整个看去,他是个健壮、英俊的庄稼人。

  业务员一面好奇地打量着萧长春,一面从背包里掏出一封用报纸糊成的信,说:“这是马主任让我捎给您的。里边可肥说的是重要事儿,他要我亲手交给您。”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还有一封,半路上碰见一位女同志,她托我带给您的。”业务员走后,萧长春急忙打开马之悦的信。只见上边写着:

  萧支书:

  工地所需之粮,正在操办,一、二日内即派人送到。还缺何物,请来信,一定尽力满足你们的需要。

  我社今年小麦丰收在望,从成色看,压倒全乡;春苗茁壮,锄草等管理也都及时,前次乡里开社干部会议,李乡长又当众表扬了我们。会后,还组织了一次参观,参与者,无不喝采!

  家中一切事情,有我、百仲和连福负责办理。连福最近工作也很积极,再没有闹情绪。当前之事,都已安排妥当。社员劳动热情很高,工作井井有条。请勿挂念。

  这次挖河引水,关系着我县半数人口的生产、生活之大计,更是为我们东山坞子孙谋求幸福。你们身负光荣重任,我们都十分羡慕。闻知你们几次得到红旗,更为高兴。望你们再接再厉。

  工程正在紧张阶段,也正是领导工作最重要的时刻,完工之前,你就不必回来了。

  马之悦上 × 月×日

  背石头的人们把石头放下,又折回来了。他们老远就见萧长春在默声不语地看信,一边看着,眉头微微地皱着,嘴角却带着一点笑模样,断定这信是家里来的,便都高兴地呼喊起来:

  “老萧,信上都报告什么好消息了?”

  “要来人跟我们换班吗?”

  社员们说着就把萧长春给围上了。

  “嗨,不要抢,不要抢,问问老萧,别是情书呀尸“谁象你那么小气,人家支书大公无私,情书也要公开!”“就是嘛!我们还得给支书参谋参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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