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现代文学 > 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 上页 下页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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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顺玉大娘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道理不在这个‘性情’上。呃,你回去对她说说,这一回要自己拿定主意,走,还是不走,都要把决心下实在,这辈子再经不起这些年这种周折了,可怜!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呀!十年前,她也像你如今这个模样儿,你俩的长相简直像一个巴掌打下来的。只是,她那会儿爱低着眼皮,怕羞,不如你这么大大方方。唉,你们的娘死得太早了……老九呀,你叫你四姐抽空常到我家走走,有什么心头的闷气,也好吐一吐。” “嗯。”许琴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吴昌全的母亲是土改时期入党的老积极分子,只是近几年才没有担任什么职务。她的热心和正直,是许琴深知的。加之,许琴的已故的母亲和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大娘曾经是几十年的老乡邻,过去往来得很密切的,因此她的话在许琴昕来分外亲切。 金顺玉大娘的话又一下子转到吴昌全身上去了。这位热心肠的女共产党员,对葫芦坝乱纷纷的人事关系和路线斗争,心里像明镜似的;然而对于亲手抚养大的儿子,却越来越感到不了解了。儿子是个光明正大的男子汉,这,她清楚,但她总感到儿子对她隐藏着某种秘密。对自己惟一的儿子心灵中那个神秘的角落,总是做母亲的需要探索和了解的。她曾努力地试图了解,儿子却从不泄露半分。为这个,她多少有些忧虑。现在她对许琴说道: “你这个团支书,对青年人的思想情况掌握得怎么样啊?……比如,我家昌全吧,近年把,我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如今这个社会风气呀,我就有点担心!” 许琴笑道:“大娘,别人我不敢说,是昌全哥么,我敢保险!你尽管放心好了。” 大娘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得想道:“呃,难道那把钥匙在这个姑娘手上么?”她忙接着说道:“放心?如今这些青年,有些事就不愿向自家的老人吐露一点点儿,哪伯是亲生的娘母。这,叫我怎的能放心!” 九姑娘笑笑,表示同意,说:“不过,他对你都保密,那就真是不应该了。” 大娘紧接着试探一句:“你们常在一起开会学习,你一定了解。你难道也对我保密?” “我?……”许琴脸红了,很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大娘忙补充一句:“你是团支书呀!对团员的思想一定比我们了解得多些。” 这句话把九姑娘从困窘的羞涩中解脱了出来。她回答道:“我这个团支书没有认真把责任负起来,工作做得很不好。昌全哥的水平比我高多啦!大伙都很敬重他。他……” “他怎么啦?”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唔,是有心事。” “可是,我却不了解。” “哦,原来你也跟我一样,不了解啊!” 金顺玉大娘显得有点失望。这时,她才不得不把她的忧虑明白地对这位团支书说出来:“我家昌全是五一年五月间生的,再过半年就满满的二十五岁啦!看着一年年大了,亲戚邻里不少人给他介绍对象、提说亲事,可他一概拒绝了。后来,他干脆对我说:‘娘,以后你给挡一挡驾吧,就说我已经有对象啦!’我问他对象在哪儿,他总不回答我。有一回我又问起来,他却伤心败气地对我说:‘娘,你莫怄气,实对你说吧,我这辈子发誓不结婚了!’……天哩!你看他这是咋回事嘛!别的我不忧,说实话,他就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不那么忧虑,我怕的只是他真的找上个不好的姑娘,造下一辈子的祸害!” 停了停,许琴才说道:“大娘,昌全哥的这方面的事情,我今晚不听你说,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你老人家还是放心好了,他又不是那些轻浮人,他不会走歪了步子的。”她这样热心地劝说对方,然而心里却在想着:“这个昌全哥是咋个的?一会儿说有对象了,一会儿又发誓不结婚!……这样的一个聪明耿直的人,搞起科研来那样能干,为啥在感情生活方面这样无能呢。” 想到这里,吴昌全那朴实、英俊的身影突然占满了她的思想。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青年的心,似乎正经历着一种什么痛苦的折磨。这样的感觉,不由使她那少女感情的天平,不知不觉地向他倾斜过去……是的,所有正直忠诚的人的痛苦,都能引起忠诚正直的人的同情。这是一种伟大的、心心相印的同情。这种革命者的高尚情操,正在冶炼着年轻的团支书的心灵。 金顺玉大娘从许琴沉思着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种纯正而又炽热的东西,她暗想:“我家昌全要是能够娶上许家这个九姑娘,那就好了。”可是,她怕当着面这样说,会使许琴难为情,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然而,一个重要的决定已在她心里作出来了:这件婚事,她要亲自出面来提。她要直接去找许茂老汉!这件事不能拖延,甚至不能推到两三天以后,必须明天就去谈。实在说,天底下离了许家的姑娘,谁还能配得上她的儿子吴昌全呢? 是啊,是啊,葫芦坝许茂家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好样的! 接着,这一老一少两代妇女开始谈论一些别的事,她俩越谈越投契。对于眼下葫芦坝的事情,以及葫芦坝以外的事情,如像近来太平镇上的武斗啦;县上的拖拉机厂自从建起来以后,烟囱就没有冒过烟啦;农村的评工记分便宜了懒汉二流子啦等等问题。这位土改时期的老党员,和这位七十年代的团支书,思想和看法竟然是这样的接近…… 正谈得兴浓的时候,吴昌全回来了。 昌全看到许琴坐在自己家的堂屋里,先是一怔,继而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便一头扎进隔壁的卧室里去了。当娘的忙问道: “呃,龙二叔咋说呀?你见到他么。” 昌全在屋里回答道:“不是上级的布置,也不是支部的决定,是郑大会计的鬼花样!” “老龙的意思该咋个办啦?是执行,还是不执行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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