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现代文学 > 鹿桥:未央歌 | 上页 下页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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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呢!就为了等她,我打完了桥牌也一直没出去!一校这稿子不要紧,饭铃也没听见!” “你还没吃饭?”她吃惊地说:“快!出去吃米线大王去!我陪你。别又闹得胃疼!” 史宣文吐了一口长气,站了起来,她用功过度,身体不大好。不过她不摧残自己健康,倒是胖胖地。她说:“咱们带上凌希慧他们。两个人吃没意思。我请客。”便去找了凌希慧,又找了沈蒹沈葭。沈葭说:“再带上我妹妹。”她们又去找小范,她未回来。 她们走了出来,史宣文说:“我们后来一连赢了两个双局!” “别气她。”凌希慧说:“看把她气着了下次不和你打,你又要去求她!” 只要是在云南省就不论在哪个小县份、小乡村里都不难吃到三样用米粉作的食品。依本地土名叫来是:“米线”,“饵饣夬”,“卷粉”。饣夬字读“块”,吃食店里都用这个“饣夬”字。“卷粉”读“剪粉”。这是方言的关系。三样东西的做法在起初都差不多,先把白米淘净,煮一过,只要煮熟,不必煮烂,抟在一起,成了软软的一团。做米线时,只消把它从有筛孔的板中压过,那有平常粉丝泡开了那么粗细的一条条的白线,就是米线。不做成线,把它整个像做豆腐干那样压成砖样大一块整的,也差不多有砖那么硬的东西,就是“饵块”,饵块平时要泡在清水里,吃时再取出来切成片,或丝。不用时一定要泡在水里。切好的也至少要用湿布盖上,否则它失去水份就会干裂开来。卷粉是把已成米糊摊成薄薄一片有一个蒸笼那么大的一张饼。再蒸一下,然后卷成一卷。用时横着切下一截截的来。三种东西都可以有各种吃法,放的作料却差不多。有肉末的,叫川肉,有焖鸡的就叫焖鸡,这两种吃法最多。比方川肉米线,焖鸡卷粉之类,都是有汤的。此外炸酱的,红烧羊肉的等等不一而足。饵块因为是硬的,所以还有炒饵块的吃法,味道不让炒年糕。这些吃法全有很多辣椒在内。初来云南的沿海省份的人多半有点不习惯,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也会由了两腿走进随便一家小米线馆:“来碗川肉米线!”看大师傅用手抓作料就说;“少放辣椒。”大师傅若听不清楚,小伙计帮忙喊;“免红!”“免红”就是免辣椒的意思,他就要抗议:“要辣椒!”很自负地,又顺便饶上一句:“多青!宽汤!”那“宽汤”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汤多点,有辣椒也不怕!”“青”是说青菜,这菜则要看季节而定,春秋是豌豆尖,夏冬是菠菜,什么都没有时,韭菜是一定有的。云南青菜是四季皆多的,在冬季吃一碗鸡丝豌豆是一件平常的事。 吃法原则是如上述,在实行上也很有改变,有的学生爱出新鲜主意,他硬逼了人家炒米线来吃,结果炒成一锅碎米粉,并且有许多干糊了贴在锅底上。这当然不便算做一种吃法。另外有一种冰糖饵块,或牛奶饵块,这也没有什么特别。三种吃法,原料差不多,故其不同之点实在是在感觉上,米线松软,滋味易入,卷粉稍有韧劲,卷成的卷儿煮开了便如宽面条儿。饵块最难嚼,可是也就是爱吃它那股子硬劲,觉得这才有个嚼头儿。另外有一种饵丝。做就的丝,细得很,偏有饵块硬!是鹤庆地方名产。就比较难得要算珍品了。 三种吃食都是很便宜的。而且几乎每条街都可以买到。文林街上有一家,原是在文林街一个叉路往南的钱局街上的。有一次大轰炸,毁了他的店,他马上在文林街口又开一个新的。学生们喜欢照顾他,他也就特别讨好。于是生意鼎盛,而有了 米线大王的绰号。另外一家在南院东面,文林街,府甬道路口上。也有人捧,便是米线二王。为了地点偏了些,吃的人总不及这边多。其实学生们正在年青的时候也闲不下来去问什么烹调术。无非是谁肯多放调味粉,谁的米线就容易吃得口滑,就爱吃谁的。 这些东西全是由一种小作坊制备好了,送到店里去煮售的。一斤米好做斤半饵块,或一斤十两左右的米线,卷粉。利钱全在生米和成品的差价上。小吃店就专在配料上打主意,这些年来物价日高,焖鸡之中难得有鸡骨头,多半是肉,且是牛肉,不过蒜瓣是不少的。川肉则乱七八糟的肉全放进去。好在学生伙食中根本不见肉,所以米线大王生意依然兴隆。而因此,他的炭火也更划算了。 史宣文她们一大群,不约而同往米线大王这里走。似乎米线与大王是不分的一个名词。再有便是这种馆子甚小,女孩子也不愿意到处去和别人混坐在一起。米线大王店里是难得羼进非学校的人来的。他们一坐下便闹成一片。要卤豆腐干,要焖鸡汤中煮的鸡蛋。又有的要把白蛋整个煮在碗里,有的要切了吃。免红的,免韭菜的,多要煮烂的蒜瓣的,多要汤的,乱七八糟,也亏老板娘记性好,米线大王有耐性,全没弄错。沈家姊妹要的是米线,史宣文、伍宝笙要的卷粉,凌希慧说:“没劲,我来碗饵块,什么青啦红的韭菜大蒜都要。焖鸡饵块!”她们坐着吃得高兴,一个劲儿的添。 伍宝笙问道:“沈蒹沈葭,你们带的范宽湖,范宽怡兄妹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范宽湖就是昨天见了一面,问他什么他都知道,我想用不着我费心。”沈蒹说。 “我那个小范,更是精灵,也倒爱找人玩。今天大半天在我屋里。”沈葭说。 “那个小范爱唱歌得很,我在她隔壁,听她唱个不停,看情形似乎跟她同屋全弄熟了。”凌希慧说。 “她唱些什么歌?”伍空笙说。 “还不是些电影歌。”凌希慧说。 “她在我们屋就不大唱。她看出颜色来。”沈葭说。 “她怕乔倩垠不爱听?”伍宝笙说。乔倩垠是个身体很坏的孩子,个性又郁闷,一天到晚不和人玩。 “这个小家伙是个厉害的!”凌希慧说。 “我就是要说这个。”伍宝笙说。“我们去看电影时遇上 她们兄妹了。我越看她这孩子越不好惹。” “沈葭你管不了她的。”史宣文这才开口。 “姐姐不是一定要管妹妹,有时妹妹神气起来,也要逼得姐姐要强,这是保护人制度另一面的用意。”凌希慧说着大笑起来。 “其实念书是谁也不能替谁念的。这事不能靠人管。”史宣文说。 “这也不只是说念书一件事。”凌希赛是绝不让人的。 “这孩子成绩准坏不了。”沈葭说:“念书的事她聪明有余。” “不过也就许被聪明误。”凌希慧又接了过去:“她的神气仿佛是上了大学太兴奋了。” “对了。”史宣文说:“那个蔺燕梅我等了一天没等着,还不知道怎么样?” “我们还不是也等了一天!小范都问起好几回!”沈蒹说。 “告诉小范!请她放心!”凌希慧一针见血,尖酸地说:“比她好看的多!不过一样,太娇!” “你嘴里的人没有十全的!”史宣文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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