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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三

  第二天一早,大宴起来去找小童,因为他昨天晚上知道小童有了不少钱是金先生给的,他不放心那钱叫小童自己带着。到了五号宿舍门口,他并不进门,一直往东墙外面找。小童果然蹲在地下和兔子玩。手里拿了一本德文文法。大宴看见就喊他:“小童!请客罢。金先生钱给你啦!”

  “哎呀!你怎么知道?”

  “冯新衔说的。”

  “冯新衔?更奇怪啦。”

  “傅信禅告诉他的。”

  “妈呀,我还没看见傅信禅呢!”

  “他昨天晚饭时听周体予说的。”

  “我不信了。”

  “周体予是宋捷军告诉的。”

  “宋捷军昨天一天没在这边吃饭。”

  “宋捷军是何仙姑告诉的。”

  “何仙姑?”

  “是你告诉的。你自己喊的。现在差不多熟人都知道啦!”

  “大宴!”小童悲哀地说:“我实在想表演一次守秘密!这回又完啦!”

  “你的事就天生的秘密不了。这是上帝厚待你!”大宴想起他说的那些什么接近上帝的话来:“金先生把钱递给你时你就一嚷。沈家姐妹就猜了个八九分,用话一试探,偏偏你就口袋也是漏的。真泄气!”

  小童一听,忙去口袋一摸,钱不见了!他慌了起来。大宴说:“你起来各处找一找呀!丢不了,准是顺手放在什么地方又忘了。怎么?蹲在地上不肯站起来?”

  “我没放在别处。”小童说:“一定在身上。”他还是蹲着。

  “你右边口袋里是什么鼓着?”

  小童伸手往右边口袋一摸。有了。他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沈葭替我缝好了两边的口袋。本来我右边口袋早漏了,很久不装东西了。昨天装了进去。所以今天想不起来。”

  “那你昨天怎么想起装进去的呢?”大宴问。

  “我为了要养成新习惯,好利用两边口袋。”

  大宴又大笑起来:“现在又有一个新问题。你为什么一直蹲在地下不起来?”

  “我和弟弟玩。”

  “那么,我来替你放鸽子。”

  “鸽子已经放了。”

  “哦!”大宴说:“你原来不怕我这一计。我索性拖你起来罢!”

  “别!别!”小童忙喊:“我起来,你可别笑我。我今天特别有事!”

  “我早知道!”大宴说:“就是要你一句老实话。谁叫你装什么腔?”

  小童站了起来,大宴一眼就看见他脚上有一双灰色运动袜子。他的裤管很宽。然而很短。蹲着看不见袜子,站着可清楚极啦!

  “我今天作客!”小童又是笑嘻嘻的了。

  “一早就把脸洗了?”

  “洗了!”

  “白费事!”大宴说得确确凿凿的。“电影是下午才开,到那时两手,一脸,准又都是脏的,还得重洗!”

  “我就重洗!”

  “你那里来的袜子?”

  “喝,箱子里翻了一早上!不过有一只是破的。”小童就像对自己说似的:“左脚的不破,左脚的不破,左脚的不破。记住了。”

  “又是什么鬼?”

  “练练记性。”

  “这里还有毛病。”大宴说:“你又离上帝远一点了。近来你已经快找不到上帝了。”

  小童忽然想了起来:“到底是你怎么就把我的大秘密知道了?”

  “一共有三条路线!”大宴像发表演说似的:“第一、你一嚷,何仙姑在场。宋捷军打完球去找何仙姑。何仙姑和他两个都是没话可谈的,就这么—讲。他听了,很得意,就到处讲。他告诉周体予,说晚上不来吃饭,说他见到了何仙姑,就顺便搭上这么一句。周体予听着好玩,吃饭时就告诉了傅信禅。傅信禅和冯新衔一桌吃饭,当然知道啦。他两个一块去泡茶。我去晚了,傅信禅已经走了,冯新衔一个人在看书。我两个喝完茶走时,冯新衔说叫我给钱,他口袋里剩的一点儿钱要在今天吃早点用。我给了钱出来,他说若是你在场就好了。我问是怎么回事?他说是你得了金先生给的暑期工作的钱。又告诉我这一大串。回来,余孟勤看见我,问我看见金先生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关照我说金先生对他讲你用钱太没算计。他怕你暑假里功课少净玩,钱就用得快,故意积到开学时给你,怕你开学愁钱念不好书。又知道你爱请客,怕人敲你,所以给你时还来个暗手法儿。偏偏你一下子就弄穿了!他笑得不得了,说叫我替你管着点,这是第二条路线。怎么样,老法子?”

  小童的钱一向是放在大宴那里。大宴管着他用。大宴比银行还好。并且他也不能存银行,他的事永远没有个定准儿,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又老是记不住银行办公时间。大宴总是早替他想好了,按时给他。他常常奇怪地说:“大宴生活两个人的生活。”他想起老法子来,就把钱递给大宴。大宴一看,不少。又数出一部分给他,说:“下午去看电影时候请伍宝笙帮你挑一双鞋。这双破得不值得再补了。”

  “哎呀!你真行!早上我还想着下午买鞋呢。给你钱时就忘了。”他又接过那一部分来:“这次买鞋该算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我早上确实想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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