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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学社团的蜂起和流派的产生(3)


  但另一方面,现实生活毕竟没有为他们准备下“象牙之塔”。他们在提出“文学本身的使命”之前,仍然首先十分强调文学“对于时代的使命”,主张对旧社会“要不惜加以猛烈的炮火”(注:成仿吾:《新文学之使命》,《创造周报》第2号,1923年5月),“要在文学之中爆发出无产阶级的精神,精赤裸裸的人生”(注:郭沫若:《我们的文学新运动》,《创造周报》第3号,1923年5月)。他们认为“文学是时代的良心,文学家便应当是良心的战士”,而所谓“内心的要求”,实际上也就是时代的战士的要求。这些理论主张自然是含混而充满着矛盾的,但也恰好表现了当时一些具有革命要求而思想不免有些朦胧的小资产阶级文艺青年的特点。

  正是从强调“内心的要求”和尊重自我出发,创造社作家形成了自己的浪漫主义倾向。作为创造社成员之一的郑伯奇说过:“创造社的作家倾向到浪漫主义和这一系统的思想并不是没有缘故的。第一,他们都是在外国住得很久,对于外国的(资本主义的)缺点和中国的(次殖民地的)病痛都看得比较清楚;他们感受到两重失望,两重痛苦,对于现社会发生厌倦憎恶。而国内国外所加给他们的重重压迫只坚强了他们反抗的心情。第二,因为他们在外国住得很久,对于祖国便常生起一种怀乡病;而回国以后的种种失望,更使他们感到空虚。未回国以前,他们是悲哀怀念;既回国以后,他们又变成悲愤激越;便是这个道理。第三,因为他们在外国住得长久,当时外国流行的思想自然会影响到他们。哲学上,理知主义的破产;文学上,自然主义的失败,这也使他们走上了反理知主义的浪漫主义的道路上去。”(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三集导言》。)

  创造社成员在外国文学家和哲学家中,喜爱歌德、海涅、拜伦、雪莱、济慈、惠特曼、雨果、罗曼罗兰、泰戈尔、王尔德,以至斯宾诺沙、尼采、柏格森;他们着重翻译介绍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同时也介绍过一些象征派、表现派、未来派的杂质;他们还在反对自然主义的时候用了“庸俗的写实主义”的口号,在具体论述中贬低了现实主义的意义。——所有这些,也都和他们强调自我、尊重主观的思想倾向有关。

  创造社在其成立前后和文学研究会就创作与翻译、文艺批评等问题发生过争论,这除去门户之见以外,实在也反映了两种文艺思潮和倾向的差异。但两个团体在反对封建复古派和鸳鸯蝴蝶派方面。立场是完全一致的,他们共同对当时文艺领域的反动倾向进行了斗争。随着革命现实的发展,后期创造社转而提倡“表同情于无产阶级”的革命文学。在这点上,文学研究会一部分成员则又和他们殊途而同归了。

  文学研究会、创造社以外的一些重要团体,也各有自己的特色和贡献。其中就文艺思想和创作倾向而论,大致又可分出接近于文学研究会或接近于创造社的两类:语丝社、未名社同文学研究会的倾向颇为相似,而南国、弥洒、沉钟等社团则不同程度地受有创造社的影响。

  语丝社是原先和《晨报副刊》有密切关系的一部分进步知识分子在该刊被研究系加紧控制的情况下另行组织的团体。虽然没有独自的文学主张,但它所进行的许多文学活动对新文学的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周刊《语丝》,多载杂文、散文,从事社会批评和文化批评,形成一种风格泼辣幽默的“语丝文体”,对以后的散文产生了影响。

  除了部分提倡个人趣味的小品之外,《语丝》总的倾向是健康的。在和封建势力和买办文人所作的斗争中,以鲁迅为首的语丝社成员,发挥出较强的战斗作用,表现了《发刊词》所声称的那种“对于一切专断与卑劣之反抗”的精神。在介绍外国民间文学和讽刺幽默文学方面,《语丝》也做过若干切实的工作。未名社的活动者则多为青年。其刊物《莽原》(后来是《未名》),以“率性而言,凭心立论,忠于现世,望彼将来”(注:鲁迅为《莽原》周刊所拟的出版预告,见1925年4月21日北京《京报》广告栏)为主旨,在抗击旧势力方面显得比《语丝》更为急进;与青年学生运动的联系也较为密切(女师大事件、“三一八”斗争在刊物上均有较多的反映);还发表不少反映下层人民生活的作品。

  未名社特别注重介绍俄国文学和十月革命后的苏联文学,其中因翻译托洛茨基的《文学与革命》而产生过不良影响,但在介绍外国进步文学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为借取战胜恶势力的精神力量,《莽原》还以专号介绍罗曼罗兰,也宣传过尼采的超人思想。正象罗曼罗兰所呼号的:“世界闷死了。——开窗吧!放进自由的空气来吧!来呼吸英雄的气息吧!”

  他们在激烈战斗中深感孤独苦闷,渴望在自己周围“聚集些英雄的‘朋友’”,相互激励,坚持前进。其中如高长虹等具有小资产阶级狂势性的青年,则深受尼采思想的反动影响,以“倔强者”和“世上最孤立的人”自炫,神经质地怀疑和不满一切人,向一切人“宣战”。从《莽原》分裂出去以后,他们又另刊《狂飚》,并回过头来攻击鲁迅。一部分人后来走向堕落,正是这种极端个人主义思想发展的必然结果。

  和创造社倾向相接近的一些社团中,情况也很不一致。弥洒社主要接受了当时流行的“为艺术而艺术”的思想。他们宣称“我们乃艺术之神”,并从《弥洒》第二期起在扉页上标出“无目的、无艺术观、不讨论、不批评而只发表顺灵感所创造的文艺作品”的宗旨,有着明显的逃避现实的倾向。浅草——沉钟社则更多地为创造社对现实的强烈反抗精神和真挚直率的自我表现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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