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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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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汪霞让你过去!小邦的思想和咱一致了!”田常兴兴致勃勃地说。“他呀,只能走这条道!” 在洛群这儿该办的事情办妥了,汪霞在梁邦家里又把工作做得挺应手,刘文彬非常高兴。他扭头吩咐赵庆田:“你跟洛群到村南去,把魏小队长他们叫到梁邦家来。”等赵庆田走后,他跟随田常兴急忙朝梁邦家走去。 刘文彬刚到,魏强率领一部分队员也赶到了梁邦家。院子不大,挤满了默默不语的人们。魏强走进屋子,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身挎盒子枪,面有愧色的梁邦。经汪霞一介绍,他安抚说:“别不好意思,投过来就是一家人。你有困难,政府会帮助你解决;有冤仇,八路军会帮助你报。咱哪儿丢了哪儿找,一定帮你为老娘报了冤仇。” 魏强的一席话,梁邦听来又亲又甜,心里又感激又惭愧。他朝后退了两步,在地上一趴,咕咚磕了一个头,接着就说:“八路军待我恩重如山,我要有个三心二意,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队长,请你指派我工作吧!”说着话,热泪又流落下来。“这样,你才叫尽忠尽孝呢!起来,咱谈谈替老娘报仇的办法。”刘文彬说着一弯腰把梁邦搀起来。 梆!咣!一声梆子一声锣,已经起更了。 “夜深了,为了遮挡敌人的眼目,你还是带枪到据点里睡觉去。借这机会也可以了解一下情况。假如情况没有变化,你明早八点就回来,咱出殡。家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我们罢。请放心,你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决不能有半点含糊。保证将老人打点得黄金入柜,入土为安。再说,有玉环姐在场指拨,有不合适的地方也能改。”魏强的话语一丝不苟,梁邦听了只有百依百随。 梁邦他姐姐玉环,听了魏强的话领情不过地说:“你们为俺们家里事,费这么大的心,别说俺姐弟俩,就是死去的老娘,也会在地下感恩知情的。” 田常兴手指梁邦插了嘴:“就凭八路军给咱家热心办事的劲头,你更该做出个样子来报答。” 梁邦走了以后,魏强、刘文彬、汪霞、玉环夫妇、老农会主任梁洛群、武工队员们、还有几个抗日积极分子,都锣不敲鼓不响地忙碌起来……” 在银星满天的秋夜里,梁邦挎着他那架盒子枪,由赵庆田伴同,一步步地朝梁家桥村南据点走来。他们在吊桥外面的青纱帐里碰到了贾正。贾正正全神贯注地仔细听察据点里嘁嘁嚓嚓、吭吭噔噔的响动。“你们听,吊桥那边有动静!”“咯噔!咯噔!”好多人走路的声音,隔着据点的防护沟,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梁邦听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点头表示:“听到了!” “谁知敌人要捣什么鬼?莫非他打算出来!”贾正说。“不,不,他们出来可不行。”梁邦知道,假如敌人真出来,刚才和八路军研究的计划会全部落了空。他将腰板一挺,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我去察看、应付。”冲贾正他们点下头,照直奔吊桥跟前走去。 梁邦大摇大摆地走到吊桥口,拉起长音喊叫:“喂!哪位值勤啦?我是保定夜袭队来的!”等据点里应了声,他才把自己的姓名、身分一并告诉给对方,请对方落下吊桥,让他进去。准是因为携枪反正,投归八路军的原因,梁邦一望到沟那边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心里不由得突突乱跳起来。他自问着自:“这会儿集合队伍要干什么去?难道我的事被发觉了?是不是要去抓我? 梁家桥据点里的日本曹长,自从接到保定宪兵队长松田少佐亲自打来“协助夜袭队员梁邦料理母亲丧事”的电话,心里就犯了嘀咕。虽说通知大乡公所、保公所紧忙出人拿钱地办理,心里还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不安宁,总认为松田宪兵队长如此重视,那梁邦绝不是一个平常的人。接到电话以后,他水饭未咽,坐卧不宁,心想:“怎么偏偏打死了他的母亲呢?他母亲被打死,是因为违犯了夜禁的命令。他会因为这个不追究吗?不可能!这会儿,谁有一点势力,谁就要耍一点威风。他是夜袭队员,是宪兵队长手下的得力人哪!他不用明着来,只要暗地里在宪兵队长面前讲我几句坏话,那我就……” 他想到这里,就像预感到最大的不幸,猪肝花似的圆脸,像涂上层黄油彩,真是又灰又白;太阳穴上暴凸起青筋;酒糟鼻子头沁出了汗粒。他两手一攥:“不能,不能,不能等待,事情是人为的,要想办法把这个不妙的局面转化过来,要转化!”他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想办法。“用什么办法能讨得这个夜袭队员不和我结仇作对呢?陪礼道歉讲好话,这是个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好办法。该怎么道歉?亲自出马吊孝?现在死人还没装棺入殓,那怎能行!大请客?大请客倒是个填深沟、解冤仇的好办法。酒助英雄胆,它能让人讲义气、重感情。上好的酒席一摆,请几个人一陪,好话说尽,最不讲情面的人也得重友谊。这样,天大的事儿也就会烟消云散。” 心里犯嘀咕的曹长,从发现了这一着,好像个失足落水的人一把抓住条通向岸边的藤条,高兴得立即给大司务下命令:“预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晚上用!”天擦黑,梁邦没来;点灯以后,梁邦还没有到。近一更天;保定宪兵队长又打来一个电话,要据点里保护梁邦的安全,无论如何也要他夜晚到据点里休息。日本曹长一口一个“是”地答应下来。这时,村里已经报敲了一更。“他怎么还不来?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不想和我来往?不,该来了!”日本曹长又没边没沿地猜疑起来。“他的安全,我要负责!我得去,去把他请来。一旦出了事,我更吃不消。”他二眉紧锁,嘴里乱咕哝着朝外走。他准备带上几个日军士兵,再加上十几个警备队员,到村里去请梁邦。顺便将宪兵队长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一并转告给他。他估计,梁邦在这种情况下会来的。 日本兵和警备队员混合编成的一支队伍集合在吊桥处,曹长刚要命令放吊桥,梁邦在吊桥外面吆唤起来。 经翻译一学说,日本曹长听说梁邦没请就来了,暗暗地想:“事情也可能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严重。”不禁一阵高兴,马上命令放吊桥。 梁邦的心里本来就犯着猜疑,一听到日本人的嚷叫,更猜疑得厉害,悄悄地打开枪套,掰开盒子枪的大机头,告诫着自己:“加小心,看苗头不对就下家伙!”他怕神色显出不安,尽量沉着气站在那里等待着。吊桥放好,日本曹长单独一人叫着“梁先生,梁先生”,跑来亲热地和他握手。他这才将心放到肚里。 日本曹长拉住他的手儿,一直领到一间东洋式的小客厅里才撒开。 客厅里的陪客有:高个的警备队长,警察所驻本地的矬个警长,还有刚从武工队手里逃来的原黄庄警察所长哈叭狗。翻译指名点姓地一一作了介绍,梁邦还端着夜袭队的架子,佯佯不睬地只是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由于魏强的嘱咐,他特别在哈叭狗的那张疙疙瘩瘩的胖脸上,不错眼珠地盯了几秒钟,心里想:“今天你跑得利落,明天还得一勺烩。”从进了这间灯烛辉煌、雅致洁静的客厅里,梁邦听到的总是赔礼道歉的话。 一会儿,日本曹长装作抱愧的样子,无可奈何的两手按在胸前,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梁老太太的过世,我们十分的痛心,大大的抱歉。这是战争带给的不幸,没法子。明天,我一定亲自路祭吊唁。”他准是怕梁邦没有听清,单将“还亲自路祭吊唁”强调地重说了一遍。警备队长咧开他那张破瓢般的大嘴,一口一个梁先生的称呼:“军队上的事情你比我们懂得多,军队上的命令就是六亲不认。皇军执行起来更严。老太太的不幸归天,谁都难过,日本朋友更难过得厉害。”他嘴里说着眼睛瞅着日本曹长。曹长很会逢场作戏,真像十分难过的样子,从裤袋里掏出块方手帕,慢慢举到干涩、凸出的眼上来揩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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