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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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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不给得行啊!”刘魁胜说着又去搂二姑娘;二姑娘假装生气地推他:“不行,你撒开,我不跟着你!”一个是假推,一个是真搂,二姑娘愈挣扎愈和刘魁胜挨近了。“算啦!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你顶着毒日头大远的来了,我怎能把你的面子拨回呢!真是大将难过美人关,像我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也得跪拜在你这石榴裙下。” “三句话不离本行,一提就是你那杀人的事。像东王庄死的一百多个冤鬼,有一天会把你活抓了去。”二姑娘说到这里又是噗哧一笑,手摸着刘魁胜的胸脯喃喃地说:“哎!你要说人话,就办人事,明天,咱就一块搭高阳来的汽车回保定。嗯?”“行,只要哈叭狗不管咱俩的事,你要活人脑子,我马上就给活挖个热的来。你要吗?” “我要,你弄去吧!”二姑娘故意嗔着脸来了这么一句。“好,我就去,吃活人脑子是大补,干痨气臌噎,百病都治。”刘魁胜说着就从床上爬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报告!” “什么事?说吧!”刘魁胜恢复了凶煞神的面孔,腾地跳到地上,粗声野气地朝外面问。 “昨天逮的那个人,您不是说朝保定解吗?现在去高阳的汽车返回来了。”门外站的人,像请示又像报告地一口气把话说完。 “不解啦!你告诉他们,快把那个人的脑子给我取出来,我有急用!”杀个人,在铁杆汉奸刘魁胜说来,是个很平常的事,所以他下个杀人的命令随便得就像说平常话。 门外的人答应个“是”字,迈步就走,刘魁胜转换一副笑模样,把脸扭过来,瞅瞅二姑娘;二姑娘两手拄着床铺,半坐半仰地静望着他,脸上显露出极满意的神情,先是媚笑了一下,然后又说: “给你说着玩呢,谁真要活人脑子吃!你积点阴功德行吧。” “积阴德?这个人可是八路军的情报员!” “那还是解到保定去吧。”二姑娘像下命令似地说。“好,好,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刘魁胜立刻又把走去的那人叫住,重新作了个吩咐。 三 哈叭狗走的这个红门挺见效,三天以后,提升为警察所长的委任状送来了。哈叭狗像接圣旨似的那么虔诚,双手捧着印有“国旗”、按有关防的那张又厚又硬的道林纸,像老鼠谒见猫似地走进屋。瞅瞅床上躺着的二姑娘,望望坐在椅子上抽烟的刘魁胜,再看看两手托捧着的卷成圆桶形的委任状纸,情不自禁地咧开大嘴哈哈地笑起来,笑得眼泪直往外冒。刘魁胜屁股没抬,身子没动,夹烟的手儿朝委任状一指,说:“润田哥,兄弟办事一步一个脚印吧!” “当然!这是二姑娘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哈叭狗将委任状放在摆有座钟、花瓶的桌子上,簸箕般的大屁股朝床上一坐,压得床铺咯吱咯吱山响。“魁胜兄弟,这仅是个开始,以后不光麻烦你,还得请你多关照。不过要用我,我也是万死不辞。” 刘魁胜觉得时机不可错过,掐死手里的烟头,抬身离开椅子,手掌朝腰里的快慢机狠劲一拍,“大哥既这么说了,我就领情了,以后多给方便吧!”嘴里说着,眼睛飞向了床上的二姑娘。哈叭狗虽说心里酸溜溜的一百个不愿意,但是领了人家的情,自己又在二姑娘面前说了“保准不管”,也就厚着脸皮笑了笑,默认啦! 二姑娘心里挺高兴,眼里却故意露出副不满意的神色说:“你俩一拉一唱倒对付起我来。我不愿意看你俩有什么辙?”说完,小黑脸一嗔,两个腮帮子圆圆地鼓起来。 哈叭狗和刘魁胜都摸准了二姑娘的脾气,不光没有劝,反倒一齐张开大嘴,冲着二姑娘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二姑娘再也绷不住脸儿了,两手朝床上一扒,脸儿埋藏在两臂中间,也咯咯地来了一阵骚荡的狂笑。 四 在哈叭狗接到委任状的时候,也正是清苑县公署重新划区编乡的时候;在哈叭狗按指定的日期到县公署报到的时候,也正是区划好乡编完的时候。 哈叭狗修饰洁净,穿戴整齐,欢欢喜喜地向二姑娘道了别,小跑步地朝县公署的大门口走去。县公署的黑大门像个闭不上的老虎嘴,长年六辈子地开敞着。他朝左右两排告示牌望去,左边告示牌前,没有一个人影;右边的告示牌前,却拥挤着一大群人。他知道人们在望什么,也栽侧身子顺着人缝挤进去。 他挤进去得慢,钻出来倒挺快,真是高兴而进,败兴而出。他连县公署的大门也没瞅,垂着头,耷拉着脸,一溜烟跑回家来。进门一见二姑娘,劈头就骂:“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他妈的,这哪是叫我上任做官,简直是杀人不用刀,安心来毁我!毁了我好不碍你们的眼哪!” 二姑娘一见哈叭狗这副气汹汹的劲头,心里非常不高兴,强按住火性说:“你出门是碰上丧门神啦,还是吃枪药啦?怎么火这么大,气那么粗?” “怎么?我问你,你到石桥怎么和刘魁胜个王八蛋商量的?”哈叭狗手指着二姑娘的鼻子尖,下颚抖动着逼问。“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跟他说呗。你说怎么商量的?”二姑娘也不示弱地从床上立起来,眼珠子瞪个圆上圆地顶噎着他。“人家一句话让你离开了张保公路;人家跟松田一嘀咕,让你当了警察所长,人家一步一个脚印,人家哪一点办错了?”“不错还对?”哈叭狗嗷地叫了一声,震得钢精水壶嗡地反响了一下。“你俩想做长久夫妻,就抓住我朝火坑里推,唉!”他手掌擦抹头上的汗水,欠身坐在刘魁胜上次坐的那张椅子上。 “你跟我像只疯狗似地叫唤了半天,我也不知你着的哪门子急,起的哪家火。你有话慢慢地说,干什么老骂人家?”二姑娘见哈叭狗消下点气,忙跳下床来,给他倒了一玻璃杯水送过去。 哈叭狗听到二姑娘的最后一句“干什么老骂人家”,立刻醋性大发,啪啦一声,将玻璃杯摔到桌下。“我骂他,将来翻过手来,我还要揍死他呢!这个霸占人家媳妇,坑害人家男人的个坏枣擦的;这个……”他越说越有气,越骂声越高,先骂刘魁胜,转身又骂起二姑娘:“还有你这个浪货,跟谁来不行,非跟他?将来你得学了黄爱玉,非骑了木驴①不可……” 哈叭狗放开大嗓门一骂,气得二姑娘脸色由红变白,嘴唇止不住的乱哆嗦,浑身抖动的就像筛了糠,心头火一起一落地真想和哈叭狗对骂一通。扭头一想,觉得哈叭狗正在气头上,要是真和他一对骂,不是朝火上浇油吗?因此,她就和颜悦色地望着哈叭狗,微笑着一句话也没说。哈叭狗是个说大话使小钱,干打雷不下雨的人,别看他在屋里跟二姑娘叫骂得挺凶,不但震唬不住二姑娘,闹来闹去还得顺着二姑娘的杆子爬。 哈叭狗骂她,见她不理,就慢慢地将声音放低了。二姑娘觉得时机已到,单刀直入地说起来:“你胡骂乱卷地闹够了,现在该说说为什么啦?” ①骑木驴,是封建社会对女犯人的一种极残酷的刑罚。黄爱玉是中国旧小说《刘公案》里的一个谋害亲夫的女人,她受了此刑。 “为什么?”哈叭狗拧着眉毛说道,“你到县公署告示牌前看看去,一看就明白了!” “告示牌前怎么啦,有了老虎啦?有了妖魔啦?怎么你望到告示牌就那么害怕!”二姑娘一见哈叭狗消了火,马上一脸沉,把气鼓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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